第265章 第 265 章
山頂上,戰鬥進入白熱化。
無垢教眾抵抗漸漸無力,夔州軍一方取得壓制以後,傳令兵放出了信號彈。
「咻」的一聲,信號彈竄入天空,在雨中綻放,然後又是接連兩下。
山腳下,已經離開了營帳的岳指揮使看到信號,知道上面的局勢是被他們把握住了。
但是,他臉上緊繃的線條依然沒有鬆弛下來。
因為他最想見到的、應該由兒子發出的代表罪首伏誅、一切結束、殿下將平安歸來的信號還沒有出現。
沒有消減的雨勢中,他目光落到半山腰上。
看著那處依然沒有結束的戰鬥,他的眼裡浮現出了一絲焦慮。
有這樣的兵力還不能夠取勝,這些邪.教徒的瘋狂超過了他的預料。
早知道就應該帶更多的兵力出來,他想,早知道就該拚死請命自己上去。
青龍寨,栽種著巨大槐樹的院子里。
雨中的交戰依然沒有停息,刀劍交碰的聲音不斷地傳進室內。
來到了屋內的陳松意跟蕭應離適應了室內的光線,目光朝著不同的方向搜索過去。
曾經屬於青龍寨大當家的院子在被無垢教佔領之後,成為了無垢聖母的日常居所。
這裡原本的格局沒有改變,仍然保留著青龍寨原本那位大當家的品位,看不出女性的標誌。
「沒有人。」兩人各自搜索過了不同的方向,交換了信息,取得了共識。
這裡不存在人氣,也不像是有埋伏,應該再往裡走。
這個院子在後方沒有開闢另一道門,就只有前院一個入口,無垢聖母就算操縱人心的能力再厲害,在得到這力量之前,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子,身上沒有輕而易舉能逃出生天的武力。
所以,她不在外間,只可能是躲進了裡面。
蕭應離對她一點頭,這就要走在前面,然而陳松意卻用兩人綁在一起的那隻手握住了他,在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時候,把他拉到了身後:「我在前面。」
從被說穿她最在意的是他的性命以後,她在他面前就再也不掩飾自己的保護欲。
他沒有和她爭,只是順從地退到了她身後,陳松意才繼續向前走,握著他的那隻手卻沒有鬆開,而後者也沒有提醒她。
青龍寨的大當家所住的院子很寬敞,從外面進來以後還有一出。
那麼多房間,原本需要一個一個地找過去,但陳松意依然跟天地元氣勾聯,所以在來到後方以後,她就再次閉上了眼睛,將天地元氣變作了自己知覺的延伸,去查探周圍房間里的生氣。
肉眼可以被矇騙,但化身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氣流,就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活著的生物。
她閉上眼睛感知了片刻,很快又睜開眼睛,對身旁的人說道:「她不在這裡。」
這不可能。
這個院子沒有別的出口,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她也不可能跑遠。
她是要依靠信徒而存在的偽聖母,追隨她的八千教眾都還在外面跟夔州軍和遊俠廝殺。
她要是就這樣離開,就等於拋下了積攢起來的基業,變成了掀不起風浪的孤家寡人。
厲王的目光在這個院落中掃過,掃向那些敞開著門的房間,突然開口道:「會不會有密道?」
如果她通過密道逃離,那陳松意感應不到她也是正常的。
他一提醒,陳松意就立刻反應過來。
厲王感到自己的右手上傳來了牽扯的力量,收回目光,就見到她跟自己綁在一起的左手抬了起來,纖細的手指以令人眼花的速度掐算。
然後很快,那手指就停住了。
陳松意的視線徑直落在了院子一角的假山,找到了這個院落里的密道所在:「那裡。」
他們在來青龍寨之前,薛靈音就已經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都告訴了陳松意,甚至給她畫了一張地圖。
只不過在她知道的信息里,卻沒有提到青龍寨的密道。
因為她帶著人來突襲青龍寨、剿滅這裡的人時,青龍寨的大當家沒有從密道逃離,而是選擇了跟帶著軍隊來的薛靈音正面硬剛。
大概是他所得到的信息跟薛靈音的實際實力有出入吧。
那個沒有被大當家啟用過的密道就藏在假山裡,入口隱蔽。
找到入口以後,陳松意將手裡的刀插回了背上的刀鞘,手中換上了符。
厲王跟在她身後,手中仍然提著搶來的刀。
從隱藏在假山裡的入口進去以後,就是向下的台階,裡面的光線更加昏暗,台階不知延伸到了哪裡。
陳松意的眼睛在黑暗裡彷彿也有著光芒,她的腳步很輕,跟她離得極近的蕭應離可以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蓄勢,一旦遇到敵人,隨時可以暴起傷敵。
台階越往下,從入口處傳來的聲音跟光線就越微弱,這個密道不知挖了多遠多深,彷彿一直挖到了山腹中。
這個想法在他們走到台階底部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在這座山上經營多年的青龍寨大當家確實很用心,連被強敵來圍剿要如何脫身的後路都想到了,就是可惜一時熱血上頭,沒有跑。
他挖空了山腹開鑿出的空間,自己沒有用上,便宜了後來佔據了這裡、成為主人的無垢教。
兩人來到這個密道通向的空間中,在下來的通道中沒有光芒,可是到了這裡,被開鑿出來的山壁上彷彿附著會發光的礦物。
幽幽的光芒提升了能見度,不必點燃火摺子也能看到周圍的景象。
陳松意手中仍舊持著幾張符,沒有因為這空曠無人的四周而放鬆警惕。
山腹中的空氣潮濕,水彷彿能凝結成實質。
被她拉著手沒有掙脫,安靜地跟在她身後的蕭應離鼻翼微動,嗅了一下空氣中的氣味:「有沒有聞到……」
「有。」
陳松意簡短地答道。
空氣的潮濕不光是因為雨季,也不光是因為這裡是在巴蜀的山中。
她維持著把厲王護在身後的姿勢,朝著被礦石的幽光映照的池子走去。
那些池子像是已經乾涸了,在乾涸之前,裡面裝的大概是大量的血水,池底現在凝結的血垢呈現出烏黑的顏色。
而在池壁上還有很多被腐蝕的痕迹。
她的目光在這些已經被廢棄的池子上掃過。
有一些畫面碎片或許是因為某種強烈的痛苦或者執念停留在了這裡,閃現在了她眼前。
因為她在血池前停住了腳步,所以蕭應離也停下了。
而他跟她不一樣,他沒有她那樣的眼睛,從這些池子里看不出更多的信息,他便注意到了其他細節。
山洞開鑿的痕迹比較久,但是這些池子卻是新近建成的,建造的手法很是粗糙,顯然沒有打算使用太久。
池壁上腐蝕的痕迹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剛才在前往這裡的路上,那些血蠱的載體被炸開、蠱蟲飛濺到牆上,留下的就是類似的痕迹。
所以說,剛才那些人就是從這裡被放出去的?
而除了池子,他還注意到在更角落的地方放著兩個籠子。
他下意識地想朝那個方向走,一動,就牽扯到了旁邊的人。
陳松意從那些零散的、不成整體的碎片信息中回神,看向了他,就見他指向了遠處:「過去那裡看看。」
他們進來本來是要追蹤無垢聖母,可是在見到這些血蠱孵化池的時候,心神卻被吸引了。
陳松意順從地跟他一起往那個角落過去,這一次,她沒有再把人擋在身後,而是跟他並肩而行。
等來到那兩個籠子面前,他們就看到了精鐵打造而成的籠子上。
很多地方都泛著幽藍的光芒,而在籠子里有著不知什麼動物的屍骨。
那堆骨頭呈現出深黑的顏色,彷彿浸染了劇毒,因為性質的改變,所以碎得看不出原形,不知這是屬於人還是屬於其他動物。
在這裡,陳松意沒有見到方才在血池上殘留的信息碎片。
大概因為就算這裡關著的曾經是人,在浸染了劇毒之後也很快失去了神智,沒有留下什麼清醒的情感或是執念。
山腹中的空間將外面的雨聲跟打鬥聲都隔絕了,他們來到這裡,看到了這些遺留的痕迹,卻沒有得到什麼切實的線索。
「果然,還是要找到無垢聖母。」厲王聽身旁的她輕而堅定地道,「不是活物,我讀取不到完整的信息。」
厲王才想開口,在這個僻靜的空間中忽然就響起了機關運作的動靜。
他立刻抬頭,目光銳利地朝著動靜傳來的方向望去,陳松意的反應比他更快,再次一托住他的手臂,兩人就朝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在山腹寬敞的空間里,還連接著不同的通道,每一個通道盡頭的空間大概都有不同的功能。
機關動靜響起的那個方向是東邊,穿過了石壁粗糙的、可以供兩個人同時過去的通道,來到接近出口的地方時,他們就見到出口處站著一個青年,手裡拿著個火把。
雖然兩人都沒有見過他,但他們都一眼認出了這就是活著從七里村逃出來、被關在縣衙大牢以接受保護,卻在無垢教的人來劫獄的時候被一起帶走的張俊。
他的神情看著不像是完全的混沌,但也不像是清醒狀態。
在他們到來的時候,他面前那扇厚重的石門正在放下。
剛才兩人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
「張俊!」陳松意叫了他一聲,名為張俊的青年卻沒有反應。
他的手仍然按在放下斷龍石的機關上,在目光被落下的巨石截斷的時候,抬手就把手中的火把扔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