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素描、彈匣、女僕雞尾酒和夾竹桃(1W1)
我被青梅女僕培養成戀愛大師早稻田的春日第三百九十九章:素描、彈匣、女僕雞尾酒和夾竹桃「前面往上走是寶箱怪。」
雨宮千鶴趴在旁邊用被子蓋住自己,只露出腦袋來貼在夏目直樹膝蓋上盯著屏幕,出聲提醒。
如果是兩個小時之前她這麼說,那麼夏目直樹會心照不宣地往上面那條路走,最終觸發寶箱怪,被殘忍地蹂躪。
然後他就可以放下滑鼠,對著雨宮千鶴壞笑一下,後者臉色緋紅地回敬一眼,然後輕輕靠過來把他當成寶箱怪了。
他也確實這麼干過,只限於兩小時之前。
然而現在,他只會老老實實走下面的這條路,並且緊繃神經提防著不要被怪物打倒。
就連雨宮千鶴此時都很害怕他再觸發戰敗CG……因為自己實在是太累了,只想趕緊躺下睡一覺。
可是他好不容易來這麼一次,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和打不完的電動,怎麼能兩眼一閉就睡過去呢?
很累但是卻不想睡下的這種心情,就跟窗外逐漸西落的太陽一般澎湃。
「吶,我明天就不在北海道了。」雨宮千鶴突然說道。
她原本下巴是磕在夏目直樹盤腿而坐的右膝上的,此時一邊側過頭來、把臉貼在他的大腿上,一邊仰望著他。
真帥氣。
即便是從這種死亡角度看過去,也真是好帥氣啊!
雨宮千鶴在心裡這樣想,但卻沒有一般女孩子交到帥氣男友的興奮,反而有一種「正因為是我雨宮千鶴的男友所以才這麼帥」的自戀。
嘻嘻。
她在偷偷笑。
「你這傢伙,心裡一定在臭美著什麼。」
夏目直樹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雨宮千鶴。
「呼!一命通關!」他經過高強度的精神集中之後,突然拍手握拳慶祝,而後低頭在雨宮千鶴的額頭上狠狠親了一口。
「唔!走開,明天腦門上要是紅了多丟人!」
雨宮千鶴嫌棄似的用手去推,但根本沒用力。
「明天就啟程回東京了嗎?」夏目直樹問。
「你什麼時候回去?」雨宮千鶴反問。
夏目直樹想了想,說道:「都收拾完東西的話,明天傍晚有可能。」
雨宮千鶴聞言便眼前一亮,突然翻身坐起來,兩隻手撐在他的腿上大眼睛盯著他:「要不然明天坐我的車回去吧?然後再去我家的莊園玩!莊園里養了一隻新孔雀很漂亮,還有移植的深山含笑和新栽種的夾竹桃!」
「聽起來像是動物園一樣。」
「我家的莊園你還沒去過吧?真要說的話,一般的動物園可沒有我家的莊園大。」
「比如上野動物園?」夏目直樹很震驚,「那可是十四萬平方米!」
「倒沒有那麼大……嗯……似乎也沒具體比較過呢。」
雨宮千鶴在夏目直樹驚訝的目光中搖了搖頭,「莊園里湖泊和小山丘佔地比較大吧,再就是果園和花圃,反正小時候經常在裡面跑,一跑就是一整天都跑不到頭的。」
「寸土寸金的東京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莊園,不愧是有錢人。」
夏目直樹頗為感慨,他從小到大在同齡人中也算是家庭條件比較好的了,並不是每一個人家裡都有服裝廠。
成熟又幽默的他還在小學的時候被人戲稱過小少爺,只是失憶之後去了東京上學,沒那麼健談和開朗,變得孤僻起來了,才少有人談及他的家庭……或者說是壓根不知道,因為他沒有朋友,自然也不會隨性到跟不熟悉的同學開口閉口便是家裡如何如何,每個月的生活費如何如何。
穿的是制服、鞋子是網購的便宜貨、吃的是學校便利店的麵包,小少爺的頭髮長長后遮住了臉,變成了女生口中「那個男的。」
不過知情的人還是有的,北原隼人偶爾還是會吐槽兩句,說他像是大家族裡被迫流放的私生子,哪天就算是學校上空突然飛來一架直升機,下來一群說著流利德語的人把他接走,也不會感到奇怪的。
以他的家庭條件,已經是北原隼人那種【周末不去打工家裡便會缺錢的普通人】要仰望的了,也不知道被北原隼人知道了雨宮家在東京有能養動物的莊園會怎麼想。
一定會受到驚嚇吧?
夏目直樹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莊園當然是在郊區,平時住的別墅在市中心的。」雨宮千鶴說的理所當然:「小時候跑去莊園里自己一個人玩,埋過很多珠寶首飾。幻想著將來長大了,師父突然出現要帶我去私奔,而我那個混蛋老爹不同意,我就偷偷去莊園里把那些珠寶挖出來帶在身上當盤纏,從此以後就浪跡天涯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掰指頭數:「湖邊小亭子台階下面埋著一袋鑽石,蠻重的。果園最大的那棵桃樹下面,埋著一整個書包的金手鐲和金項鏈,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僕人幫我埋的。還有……」
「你居然都能記住。」夏目直樹咂了咂嘴。
不僅是因為她的記性好到過了這麼多年埋在哪塊石頭下都能記住,更是因為她埋的這些東西完全值得上畫成藏寶圖了。
一般的海盜藏寶圖都不一定有這些東西值錢。
雨宮千鶴嘿嘿一笑,滿臉自豪:「像不像《肖申克的救贖》里,瑞德去挖安迪留下的線索?」
「你這輩子想進監獄難如登天。」夏目直樹開了個玩笑。
雨宮千鶴沒有理會他,而是看著牆上掛著的那幅梵高的《向日葵》,呢喃自語:「當後來長大了,意識到可能永遠也用不上莊園里我埋的那些珠寶時,別提有多難過了……好在你現在就在我身邊。」
「那回東京以後,找個時間去莊園里尋寶吧!」夏目直樹左手握拳,在右手手掌上輕輕一敲:「在那之前,動用你貧瘠的畫技,畫一張藏寶圖!」
雨宮千鶴聞言一挑眉,有些不悅:「我好歹也是專業設計師出身,畫技還是在線的……不要覺得見慣了校醫的畫,就覺得那是正常水平!」
夏目直樹一愣,「可我記得……」
話沒說完他就閉嘴了。
完蛋,記錯了。
是學姐的畫技很差來著。
放假之前學姐傷了腿,他幫著學姐收拾教室里的書籍,不小心翻到了學姐的筆記本,看到了上面的抽象畫。
不,應該是肖像畫。
雨宮千鶴察覺到了異樣,慢慢湊近了他,眼睛一瞪:「說!把我跟哪個狐狸精記混了?」
「不是……你誤會了……」
「肯定不是校醫,校醫是專業的。你那個老相好淺井真緒每一科目都是滿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所以也不是她……好啊,原來是和泉學姐!」
根本沒有狡辯的餘地,以雨宮千鶴的反應很快就推理出了夏目直樹此時大腦里想的是哪家的姑娘。
「她給你畫過什麼?如實交代饒你不死,」雨宮千鶴眯著眼睛,又亮出了自己的小虎牙:「不然的話,我拼上大小姐的臉面不要了,也要用這口牙舌讓你今天出不了這個門!」
「我投降!你這是拿人當牲口用啊……」夏目直樹條件反射似的舉起了自己的手,臉上憂心忡忡的表情真不像是裝的:「是肖像畫,學姐給我畫的。」
有句話說得好,小孩子才全都要,大人都知道吃不消。
他是真的扛不住了,剛才玩遊戲走一步觸發一次戰敗CG,玉袋早已窮途末路。
「畫的很醜?」
「只是沒那麼像,才不醜。」
「嗯~」
「別這麼看我,就算你今天把我剝了吃進去,我也不會說學姐壞話的。」
夏目直樹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樣。
「哼哼,誰逼你了?我才不稀罕背後議論別人呢……不過誓死不從的架勢倒是蠻帥的嘛!希望以後背地裡有人提及我,你也能這樣堅定呢。」
雨宮千鶴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大姐姐的樣子。
殊不知小蘿莉的體型差和年齡差,讓她的動作不論從哪方面來說,都顯得格外可愛,絲毫沒有成熟可靠的感覺。
「所以明天我等等你?」雨宮千鶴拋了個wink:「原本打算明天上午回去的,你要是晚上走,我就再留一下午。」
「不用了。」夏目直樹搖了搖頭:「我來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回去的時候也不是自己……我覺得分開回挺好的。」
雨宮千鶴的小嘴撅起來了。
在本小姐的床上提別的女的也就算了。
還提兩個?
沒完了是吧!
「tui!」
她一蹬腿,小腳掌踹在夏目直樹的髖關節上,一腳給他蹬出了被子。
就像是一條銀魚從海浪里被拍上了岸。
「不識好人心,穿上褲子滾蛋,渣男!」
雨宮千鶴忿忿轉身裹緊小被子,背對著夏目直樹,氣鼓鼓的樣子看起來像生氣了似的。
但夏目直樹只是微微一笑站直身子,拍了拍屁股,開始穿衣服。
她生氣了會直接說出來的,從來不會鬧脾氣。
會打直球的傲嬌誰不愛呢?
「那開學見。」
「哼!」
夏目直樹穿戴整齊,又變成了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在他擰著門把手準備出門時,雨宮千鶴說話了。
「別忘了你還要請我喝咖啡!而且是去高檔的咖啡店喝一杯幾十美金的那種,你請客!」
夏目直樹聞言回頭,就看見雨宮千鶴已經轉過身來了,裹著小被子,就露了一張臉在外面,紅撲撲的很可愛。
果然還是不忍心就這麼甩臉色讓自己走啊,他在心裡想著,所以找個台階下,假裝原諒了自己。
至少得目送心上人離開,小蘿莉心裡也是有底線的。
見夏目直樹不說話了,雨宮千鶴又趕忙補充:「當然啦,我請也可以,但只能有我們兩個人!」
夏目直樹若有所思,然後笑著打趣:「意思是我請客的話可以帶其他人?」
「去死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在小富婆抓狂的嬌罵中,夏目直樹打開門閃身出去,嘴角還掛著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結果當看到在走廊里候著的女僕長時,他的笑容就慢慢僵住了。
女僕長站在走廊的油畫下雙手攏在身前,慢慢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只一眼,夏目直樹就覺得自己彷彿被看穿了似的,身上的衣服寸縷不剩。
啊這。
房間的隔音效果應該挺好的吧?
他額頭冒著冷汗,畢竟是札幌最頂尖的客房了。
「夏目少爺終於要走了嗎?」
「終於?」
「什麼終於?」
「您剛才說了終於……」
「夏目少爺可能聽錯了,我怎麼會迫不及待想讓您趕緊離開呢?」女僕長優雅地說道:「畢竟您也只是在大小姐的房間里待了三小時四十六分鐘而已。作為女僕的我在打掃衛生的時候,也沒有進過大小姐閨房這麼久的時間,自然也不會心理扭曲到妄圖觸碰法律了。」
女僕長頓了頓,聲音悠長:「畢竟故意殺人可是死刑呢。」
「嘶……」夏目直樹皺眉。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儘管提出來夏目少爺。老爺特意囑咐過讓我對您有求必應。」
女僕長捏著自己厚重裙擺的兩側微微提起來,行了個屈膝禮。
他搖了搖頭,在心裡嘀咕。
取得女僕職業資格證不會還要進行一項陰陽怪氣考試吧?筆試考你怎麼用語言讓別人不自在,面試考你怎麼面無表情地嫌棄別人。
淺井一定是滿分,看起來女僕長當年考試得分也不低。
女僕長而後站直身子,彎腰鞠躬的同時伸出一隻手引路:「老爺還囑咐了我送您回去,請跟我來吧,夏目少爺。」
去地下停車場要乘坐電梯,夏目直樹在電梯的左邊角落,女僕長站在右邊,兩個人隔著一個沙發,看起來很突兀。
高檔的電梯里居然還有沙發和電視,或許電視可以用於投放廣告,但沙發有沒有這個必要值得商榷。
直到上車之前,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夏目直樹看著面前這輛充滿了力量感的悍馬,又看著身穿寬厚女僕服的女僕長利落地拉開車門上車,彷彿是在看好萊塢精挑細選的女主角試鏡。
原來女僕長喜歡這種風格的車嗎?
他以為對方不管如何強勢終歸是個女人,會跟七海夜那樣選擇更加偏向於成熟女性的配車,沒想到會是悍馬這種彪悍的類型。
從這個細節上,他便在心裡對女僕長是個怎樣的人有了個了解,是那種崇尚力量的性格啊。
打開後門坐在女僕長的正後方,反正夏目直樹是沒那個臉面和膽量坐在副駕駛上。
「我可以問一下,您對我的態度僅代表您自己,還是雨宮叔叔的意思呢?」
在悍馬駛出地下停車場后,夏目直樹看向了車內的後視鏡。
因為光路可逆,所以夏目直樹能透過後視鏡看到女僕長那深邃的眸子,後者也能看到他古井不波的眼神。
「這種問題,我還以為夏目少爺不會問出口的。」
女僕長雙目僅僅是瞥了眼後視鏡,發現夏目直樹在跟自己對視之後便收回了目光,專心致志觀察路況。
「是我個人的行為,如果夏目少爺您告訴了老爺,興許我會失業也說不定。」
「即便是這樣,也絲毫不掩飾對我的敵意嗎?」夏目直樹聳了聳肩:「我不會跟雨宮叔叔說的,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會開除您。」
「夏目少爺僅僅認識老爺不足半年,便對老爺的性格如此胸有成竹了,實在佩服。」
聽起來是奉承,但跟淺井相處許久,他早已對這種陽奉陰違免疫了。
甚至還在心裡嘀咕,真要說的話,女僕長您的功力跟我家的樂子女僕比起來可是天差地別呢。
「您自己也很清楚,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夏目直樹隨口說道:「因為您不願揣測雨宮叔叔的心意,總覺得自己身為一個女僕,不該得到主人家的厚愛。但實際上一個人對您的態度如何,自己總是能隱約察覺到的,所以您不敢承認。不敢承認其實你和雨宮家族的關係早已不是簡單的主僕了,雨宮叔叔跟千鶴,也不會因為這種事就葬送你們數年培養起來的感情。」
女僕長若有所思,而後點了點頭。
「我理解老爺為什麼如此看重您了,夏目少爺擁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夏目直樹便輕鬆一笑:「言重了。」
「那夏目少爺問我剛才的那個問題,是出於什麼目的呢?」女僕長稍微有些好奇了,卻也沒有表現得太直接:「以您對人心的把握,總該猜到了是我自己的主張才對。因為按照您自己的說法,總能察覺到老爺對您的喜愛。」
那種偏執的喜愛甚至讓她這個家庭女僕都感到疑惑。
老爺對這個年輕人究竟為何如此看重呢?
「因為我想把這件事說開了。」夏目直樹再次聳了聳肩,表現得有些無奈:「總不能以後我每次來找千鶴,您總是跟防賊一樣防著我……那種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我想知道原因。」夏目直樹坦誠問出了自己的問題,很是認真。
女僕長用餘光瞥了眼後視鏡里的他,即便是靠著鏡子反光,那眼神中的清澈和熱誠也是她平生僅見。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雨宮小姐是我看著長大的,」她說:「從小失去了夫人的疼愛,大小姐很可憐。她是個懂事聽話的孩子,是我職業生涯中遇到過最好的小姐。」
話語里的滄桑和無奈包含了多少心酸往事,夏目直樹無從考證了。
但聽得出來,女僕長在進入雨宮家之前遇到的那些大家閨秀,外表光鮮實際上內在卻刁蠻任性,不然也不會讓強硬的她此時露出如此哀怨的神態。
但緊接著,那份哀怨便隨著討論雨宮千鶴消失了。
女僕長的眼中彷彿有了光。
「老爺待我很好,給我和我的團隊夥伴簽署了終身雇傭的合同,大小姐待我如家人,從不會無緣無故指使我們……最近越來越多的時間,我會在打掃衛生的時候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屬於這個家的成員了……雖說這想法太荒誕、太僭越了些。」
夏目直樹在內心點頭給予了肯定,以那傢伙的性格,確實不會做出蔑視僕人的事情來。
雨宮叔叔跟雨宮千鶴,是兩個好人。
女僕長如今看來也是好人。
真是幸運啊!
好人能遇上好人。
但緊接著,女僕長便話鋒一轉,眼神犀利了起來,「承蒙老爺和小姐厚愛,只要還在雨宮家任職……不,哪怕是恢復了自由職業,我也將此生此世對雨宮家族有求必應。我在過去的數年間曾無數次向上帝祈禱,願大小姐獲得幸福美滿的婚姻。」
「然後我就出現了?」夏目直樹好像有點懂了,他指了指自己。
女僕長的眼神更凝重了:「是的,您是那麼的完美,簡直就是我無數次祈禱時在腦海里幻想的那位人選。只是……您太花心了,我無法接受,也無法接受小姐居然要跟其他女孩爭寵!原本以小姐的完美,甚至連情敵都不應該出現才對!」
方向盤發出了吱呀吱呀的悲鳴,木頭和真皮被捏到了出現異響。
夏目直樹在此之前已經對這個答案有些心理準備了,所以絲毫不覺得意外。
他除了想要聽女僕長親口說出來以防理解錯誤,還要想盡辦法消除她對自己的敵意。
這是責任,是必須的。
既然要選擇對每一個女孩負責,那就要擔起責任。
而不是堂而皇之往那裡一坐,將那些投懷送抱的女孩緊緊摟在懷裡,哪個都不願意失去又毫無作為,心安理得的接受她們的愛意卻沒有回應。
那樣只會將世俗的偏見和壓力拋給擁入懷中的女孩兒們。
如何跟自己的父母解釋自己要跟其他女孩分享愛人?
如何解釋自己在他人眼中的一片痴情?
世俗的眼光只會將她們壓垮,即便是心理強大到無所謂,那也不是自己懦弱的理由!
作為男人的擔當,讓夏目直樹必須親力親為。
讓她們身邊的人接受自己,便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我知道您的想法了,」夏目直樹望著已經能看到輪廓的村子,知道能跟女僕長單獨相處、坦誠聊天的時間不多了:「我尊重您也理解您,畢竟說起來無法給千鶴全部的愛本身就是我自己的問題。您會對我有敵意,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女僕長見他如此誠懇,不免皺眉:「夏目少爺早就察覺到了我對您的不歡迎和不喜歡,為什麼沒有告訴過老爺?甚至小姐都未曾找過我……是為了今天說開了以後,賣我個人情嗎?還是說想以我的工作為由,來威脅我做些……」
「咳,您言重了。」
夏目直樹趕緊打斷這危險的發言。
再說下去,寢取系列又該多好幾個車牌號了。
「我勸您打消這種念頭。」女僕長的語氣變得不友善了。
夏目直樹則突然正色道:「不是您想的那樣,是因為我重視您!」
「什麼?」
女僕長微愣,明顯沒有從夏目直樹這種下一秒彷彿就要鞠躬的誠懇中回過神來。
是不是有些客氣過頭了?
明明自己語氣變得很差啊。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女僕長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安靜聽著夏目直樹解釋。
「因為我重視您。」夏目直樹重複了一遍,語氣愈重:「就像重視雨宮叔叔一樣重視您,您在我的眼中才不是女僕這麼簡單。從千鶴那裡,我得到了關於您很高的評價……感謝您過去對千鶴的照顧。所以在我的眼中,您就像是千鶴的親人一樣……如同小姨或是姑姑一類的角色。」
女僕長明顯一慌:「你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急迫到連敬語都省略了。
「事實如此,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是心裡話。」
夏目直樹的眼神實在是太真誠了,真誠到女僕長萬年不變的冰冷臉色終於有了生氣,開始變得局促,甚至變得不好意思。
臉頰紅紅的。
並非對於夏目直樹如何如何,她對他還是有敵意的。
而是對於這番話。
能被別人看做是雨宮家族真正的家人,使她如此誠惶誠恐。
但又是如此的心跳加速,彷彿被人說中了心坎。
「所以您對我的異樣眼光我只能受著,就像如果雨宮叔叔看不上我一樣……萬幸這種事沒有發生。我不會抱怨什麼,而是儘力證明自己,早日讓您放心。」
夏目直樹誠懇說道:「所以我不會告訴千鶴,更不會告訴雨宮叔叔……我愛千鶴,便不會讓她在我和您之間為難,您不喜歡我是我和您之間的事,與她無關。」
「解決問題,應該是我們對抗問題,而不是我對抗您。」
霸氣外露的悍馬已經在二層小樓下停了很久了。
夏目直樹終於說完了自己要說的所有的話。
女僕長怔怔許久,仍是沒有回過神來。
她還在消化夏目直樹剛才的真誠吐露。
「看來今晚是沒辦法再進展什麼了。」夏目直樹颯爽一笑,打開車門下車:「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先上樓了。」
「等一下。」
女僕長終於回過了神,打開車門也跟著下了車。
「還有什麼事嗎?」夏目直樹站定。
女僕長想了想,鄭重其事鞠躬行禮。
末了她抬起頭來,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但卻讓夏目直樹覺得有些不同——
比以往少了些清冷,多了分欣慰。
「雖然僅憑這些話便認可您,我仍然做不到,但夏目少爺的心意我收下了。我發自內心地信任您會為小姐帶去幸福,所以請讓我拭目以待吧,期待我為今天和過去對您的敵意而真誠道歉的那天,會儘快到來!」
說罷她又深深鞠了一躬:「祝您武運昌隆。」
揮著手送別悍馬消失在村口,夏目直樹嘆了口氣,抬頭望天。
走的時候是正午,此刻黃昏都過去了。
自己到底跟小富婆玩了多久的雙人遊戲啊?
一下午都在想盡辦法把自己的想法變成語言說出口,好累。
能夠表達清楚自己的內心,真的是一件費時費神的事情。
「爸,媽,真緒,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兩句簡簡單單再平常不過的對話,是每一個日本家庭的縮影。
只是喊【歡迎】的這個人不同,所代表的含義也是不同的——
淺井真緒是下意識喊出來的,她喊出這話的時候還拿著吸塵器在客廳里清潔灰塵。
明天就要走了,翌日白天要陪著夏目直樹去一趟手稻神社,她想在走之前把家裡的衛生徹底收拾一遍,便只剩了今晚有空。
夏目夫婦怎麼勸都勸不住,只得由她去。
而此時淺井真緒顯然沒有反應過來,這在東京鶴卷町說慣了的寒暄,聽在兩位家長耳朵里就變了味。
夏目玲子揶揄地用手肘推了推丈夫,而後沖著已經放下吸塵器往玄關走去的淺井真緒擠眉弄眼。
這種看著兒子兒媳和和睦睦的幸福感躍然臉上。
雖說兩個人現在連大學都還沒畢業,結婚更是早遠著。
「有種新婚小夫妻的感覺吧?」夏目玲子小聲說著,眉眼帶笑。
夏目悠生點了點頭,「真緒醬賢惠又知書達理,能娶過門再好不過了。」
「那你還愣著幹什麼?走啊!」
夏目玲子起身,也去拉丈夫的手,卻發現後者的屁股還粘在沙發上不動彈。
「去哪?」夏目悠生有些費解。
「回屋啊!現在是年輕人的二人世界,咱倆進屋去,別在這當電燈泡。」
「我不,還有事沒跟兒子談呢。」夏目悠生擺了擺手:「雨宮先生今天說的,我得跟兒子好好了解一下怎麼回事,答應了村田兄,明天得給村裡個交代的。」
「哎呀,明早不能聊嗎?」夏目玲子硬生生把丈夫拽上了樓:「明早醒了再說!兒子也應該累了,讓他們休息!」
等夏目直樹換好了鞋,跟淺井真緒從玄關回到客廳時,已經不見了父母的影子。
「誒?我爸媽人呢?」
夏目直樹還在疑惑,聰明的淺井真緒已經反應過來了事情的前後,臉色不免有些紅潤。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朵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又似微醺女孩的眼眸,坐在高腳椅上望著那杯雞尾酒。
「我剛才在樓上收拾行李的時候,看到了樓下的悍馬。」淺井決定說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
「是雨宮叔叔家的女僕送我回來的。」
淺井便轉頭望著他,似乎是知道了這一下午他都去幹了什麼。
兩個人已經熟悉到僅憑著對話的語氣,便能揣測對方心路歷程的程度了。
夏目直樹的回答里有些許慶幸,又有些許勞累。
「真的值得嗎?」淺井真緒沉思良久,問。
夏目直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
他知道淺井問的是什麼。
問這樣將所有的重擔扛在身上也想要大被同眠的未來,如此執著,真的值得嗎?
夏目直樹說:「你們只需要朝著我走來,我自會張開雙臂擁抱。」
「真是爛好人。」淺井給他下了定義:「今天下午看起來倒是順利,不過還有和泉那邊的父母要去搞定。」
她說道:「雖然看起來和泉先生比雨宮先生脾氣要圓滑得多,但我並不認為他會比雨宮先生好說話……單單在這件事情上。」
「女人的第六感?」
「是的,女人的第六感。」淺井認真地應下:「你會很累的,比今天下午還要累。」
夏目直樹便閉上眼睛,前傾身子。
那個趨勢,必然是會摔倒的。
但淺井絕對不會這樣放任不管,她往前邁了一步,雙手托住了他。
夏目直樹便順勢擁她入懷,狠狠地吸著發梢間的少女芳香。
她明白他需要一個擁抱,他也明白她知道。
「所以謝謝你,真緒。」夏目直樹仍閉著眼睛,把頭埋在淺井真緒的脖頸旁,細聲細語說道:「謝謝你從來不給我這方面的壓力,謝謝你如此的善解人意。」
「單純是因為我爸媽早就離世了。」
「才不是,什麼時候你能更坦率一些就好了。」
「滾去洗澡,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今晚就別想上床睡。」
「好好~」
盥洗室里,夏目直樹用花灑衝過一遍之後,便躺在浴池裡吐泡泡。
他確實很累,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此時被溫暖的水流包裹著,看著牆壁上熱氣因遇冷而凝結的水霧,覺得能在勞累之後洗熱水澡大概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之一了。
「不妙啊,再泡下去會暈的。」他自言自語:「那就再泡十分鐘吧。」
「我進來了。」門外突然響起了淺井真緒的聲音。
而後在夏目直樹未能反應過來時,淺井已經拉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她身上裹著浴袍,頭上纏著毛巾,顯得很自然。
「喂,我還沒洗完。」
「節約用水。」她如是說道,很自然地開始往自己身上澆水。
在日本是有這種說法的。
夫妻一起洗澡可以節約用水,有甚者家人們一起洗的情況也不在少數。
「很可疑。」夏目直樹有些狐疑地挑了挑眉:「在東京的時候你可不會挑我快要泡完了的時候進來……你對時間把握很準的。」
「你也很可疑。」淺井真緒直勾勾看著他,嘴角一抿,倒是可愛:「換作以前,你早就撲過來了。」
於是夏目直樹瞬間汗毛就立起來了。
這模樣變得不那麼可愛了。
甚至透露著些許危險。
「你想幹嘛?」
「檢查備彈數。」
「誒!」
夏目直樹突然眉頭一緊,倒吸一口冷氣:「疼疼疼!」
「果然。」淺井真緒眼睛一眯:「少了彈匣。」
「啊?用腳都能測出來……不是,你聽我解釋,有一種說法是熱脹冷縮。」
「這是熱水。」
「啊……有些人是反過來,最新的醫學研究表明,北海道出生的男性……疼疼疼!」
夏目直樹還沒等詭辯完,表情就更加扭曲了,叫苦連天。
於是淺井真緒的眼神變得不善了,語氣彷彿是刺骨寒風:「哦?這邊也疼啊?那看來至少丟了五枚彈匣,遇見什麼對手了被殺的丟盔卸甲還死戰不退?」
最後聲調拔高的同時,腳趾力道加重,慘叫聲便終於忍不住了。
於是等淺井真緒洗完了回到卧室里繼續收拾東西,夏目直樹都沒能從浴池裡站起來,緩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他才顫顫巍巍推開卧室的門。
「你的東西我都放進了行李箱里,你再看看有什麼要帶走的?」淺井身上穿著浴袍,蹲在行李箱旁一邊疊衣服一邊說著,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
從夏目直樹的角度,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頸和致命的小腳。
「殺了人還能如此坦然地面對受害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我收回剛才說你亞撒西的話。」
夏目直樹表示抗議,然後也蹲在旁邊開始清點。
「嗯……差不多就這些東西了,咱們兩個的腦子加起來應該不會落下什麼,真有的話讓我媽寄快遞便是。」
他最後沖著淺井真緒一伸手:「我的日記本呢?」
淺井看了看他,皎潔的睫毛如此漂亮。
「真的還要?都是些痛苦的記憶。」
「要,也不盡全是痛苦,尚有我如何愛上你的點滴。」
「在我的包里,我帶上了。」
「那就好。」
夏目直樹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床邊躺下,手臂張開成一個「太」字,望著天花板深呼吸:「估計會一覺到天亮吧!」
「明天坐什麼車回去?」淺井掏出手機:「我訂票。」
「不用了,我給隼人說一聲,讓他來接。」
「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
「不會,他現在得叫我義父。」
一邊笑著,他一邊撥通了北原隼人的電話:「喂,隼人!」
電話一開始有些嘈雜,仔細聽聽似乎是有酒客吆喝的聲音,但慢慢地就安靜了。
「喂?你小子大晚上的打電話有事嗎?我這打工呢,忙得要死!」
夏目直樹聞言嘖了嘖嘴,「談戀愛了所以資金緊張了?」
「差不多吧,雖然惠學姐很體諒我,但談戀愛總得要花錢的……有事快說,我這邊忙得很!」
「明天下午有空不?」
「有。」
「來北海道接我回去。」
「不去,滾。」
「我買了一雙正版AJ34,收貨地址填的你家。」
「果真嗎,義父?」
北原隼人的語調瞬間變得諂媚了起來,很難想象比夏目直樹還高還壯的漢子被風一吹順勢就倒了。
「義父,什麼時間到合適?」
「下午三四點鐘,快到了給我打電話,你忙吧不打擾了。」
「好嘞!」
掛了電話,夏目直樹頗為得意地沖著淺井挑了挑眉。
後者給他翻了個【男生沒救了】的白眼,便關了燈,也掀開被子鑽了進來。
房間里黑了下去,然後便是夏目直樹跟淺井真緒的輕聲聊天,最後變成了兩個人互相看一看手機,困了便可以閉眼了。
「叮咚!」
一條LINE提示音響起,在房間里顯得有些突兀。
夏目直樹便順手將媒體音量關掉,點進了LINE。
淺井不會去問他的,不會質問「誰誰誰給你發的消息,說實話」這樣一聽就讓人頭大的話。
她不屑於做這種事。
原本夏目直樹也是問心無愧的,覺得可能是隼人發來的消息。
但點進去一看。
居然是雨宮千鶴的。
心裡便有一點點偷情的背德感和刺激感了。
一張照片,燈光問題拍的不太好,似乎還是在被窩裡拍的,因為背景是床單——
那是一張放在床單上的素描畫,畫的是夏目直樹的側顏。
蠻帥的。
緊接著便又是幾張發了過來,但都畫了一半。
雨宮千鶴:【這些是失敗品。】
夏目直樹先是一愣,而後啞然失笑。
這傢伙勝負欲居然這麼強,下午的時候不小心把學姐不擅長畫畫的事說漏了嘴,按到了她的頭上,小富婆就不樂意了,非得證明些什麼是吧?
成功的那一幅畫,畫的還挺像樣的。
比不了七海夜那種專業的,但已經很不錯了。
失敗品嘛……就另說了。
看著那些畫,每一張都各不相同。
這傢伙,居然是純靠腦補來畫,沒有用照片當臨摹對象嗎?
學習能力真是驚人啊!
要是學姐或是淺井,大概都不會發私信,而是設置成僅一人可見的分享,文字都不配,只表達含蓄的思念和愛意。
但雨宮千鶴不會,她甚至還要把失敗的作品也發過來,連番轟炸。
夏目直樹當然知道她是為什麼,就是要告訴自己,她多麼多麼努力,為了這幅畫練了多少次……尋常少女不會把付出說出來,不然有邀功顯擺的嫌疑。
但這放在雨宮千鶴身上,則截然不同——這反而是她可愛且坦率的一面啊!
會打直球的傲嬌小蘿莉什麼的真是太好了!
雨宮千鶴:【快誇我,你已讀了,別裝瞎子。】
夏目直樹微微一笑,回復:【畫的很棒。】
雨宮千鶴:【嘻,晚安。】
簡單的回復便沒有下文了,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夏目直樹相信,那傢伙肯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偷偷笑呢。
有人晚上會做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