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在將軍府造作的第二十六天
從鋪子里出來已經走了好一段路，殷雄整個人好像還是恍惚的，凌亂的思緒久久不能回落。
彷彿從遇見傅瑜的那一瞬起，他一成不變的生活就泛起了波瀾，也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這樣的人竟然也可以和紀臨風並肩而行在路上。
紀臨風今日出現，於殷雄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驚喜。
他小心謹慎地跟著少年的步伐，好幾次感謝的話已經滾到嘴邊，又怯生生地咽了下去。
傅瑜看穿他的心思，伸手從後頭用力推了他一把。
殷雄毫不設防，冷不丁地一個趔局，不慎撞上少年的後背。
紀臨風的步伐被打亂，頓住步子，轉身，微涼的視線掃在眼前人的面上。
殷雄立時不知所措，臉上像是有火在燒，雙手筆直地貼在腿側，身子綳得緊緊的，縮著脖子不敢抬頭。
紀臨風的眼神裡帶著探究，似乎並不打算先開口打破沉默，而殷雄卻站在那，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
傅瑜看得著急，推波助瀾道：「殷雄有話要和你說！」
「我……」殷雄被逼上梁山，舌頭打結，結結巴巴道：「紀兄，這次真的謝謝你能出面替我解圍！」
紀臨風沉默片刻，才道：「你真正該謝的不是我，若不是某人愛管閑事，我並不會來！」
殷雄眸中的光不由暗下去，雖然這樣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可真正親耳聽到對方這麼說時，心裡還是有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傅瑜嘆氣，感嘆小師叔說話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
雖是實話，也未免也太直白傷人了，就不能委婉一些嗎。
「走吧，別誤了時間！」紀臨風發完話，又自顧向前。
傅瑜拍殷雄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小師叔他就是嘴硬心軟，其實沒有惡意的！」
殷雄收拾好心情，重重點頭：」恩，我知道的！小魚兒，這次能和你和紀兄一起去看蹴鞠比試，我已經很知足了，真的謝謝你！「
他紅著眼睛，聲音悶悶的，帶著些許鼻音，神情里滿是欣喜與感激。
這和他肥壯的身軀形成巨大的反差，難以想象這副強悍的身軀之下竟是有著這樣一個柔軟的靈魂。
傅瑜哭笑不得，真心實意道：「殷雄你可是我傅瑜在青雲最好的朋友，都是自己人說什麼謝不謝的……」說到此處，她頓了頓，「只是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今後的路還得你自己走！」
是放棄蹴鞠不負父母，還是堅持內心不負夢想，這世間總有太多的兩難全。
殷雄明白她言下之意，緊緊抿住唇，愁眉深鎖。
「好了，眼下別愁眉苦臉了，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難得出來，不好好享受豈不是虧大發了！」
傅瑜笑容張揚，拉住殷雄的手，兩人大步向前，緊緊跟上紀臨風。
長勝樓坐落在青雲縣主街的鬧市口，三層樓高的建築在一眾樓閣中顯得氣派又顯眼。
平日里這裡便喧鬧繁華，今日又有比試，眼下門前已是人頭攢動，熱鬧十分。
除了進入樓閣看比試的觀眾，門側兩邊竟還擺了不少賣吃食和鮮花的攤子，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
殷雄正愁如何感謝傅瑜，就瞧見她眼饞攤子上的金絲蜜棗，便買來借花獻佛。
傅瑜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等對方把吃食放到她手裡，她卻是半點不客氣地收下來。
到底是華國的大城縣，連個蜜棗都比他們小地方的好吃，傅瑜吃得賊香，雙頰鼓動像是正在進食的小松鼠。
殷雄見狀不由問了一句：「真有這麼好吃嗎？」
「你也試試！」傅瑜幾乎下意識就拿起一個往殷雄嘴裡塞去。
甜而不膩的棗子，入口即化，殷雄咀嚼兩下，眼角彎起，兩人對視一笑。
在旁的紀臨風將兩人親密的動作盡收眼底，面色驀得沉下去，竟覺有幾分刺眼。
殷雄抬頭就瞧見少年眼神極凶地瞥了他一眼。
俗話說，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所以是他做錯什麼了嗎？
殷雄自省，實在想不出頭緒，便小心翼翼試探道：「紀兄要不要也……！」
傅瑜下意識打斷他：「小師叔不愛吃甜食的！「
話音才落，一隻手就猝不及防地橫到她身前，而後手的主人順勢擠進兩人之間。
殷雄突然被擠到後面，怔了半晌，委實有點蒙。
紀臨風面上卻無波無瀾，動作蠻橫且霸道，修長指尖夾著一顆棗子，頓了片刻才放進嘴裡。
在傅瑜的震驚的眼神中，他眉心緊皺，輕嘆一聲：」果然甜得齁牙！「
「哪有！」幾乎不給傅瑜任何辯駁的機會，紀臨風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甚客氣道：「再磨蹭下去，比試都要開始了，快走！「
傅瑜只能被迫跟上他的步伐，轉身朝還在發愣的殷雄揮手，殷雄醒過神來，急急跟在後頭，一眾人立時步入樓閣。
這還是傅瑜第一次觀看這麼正式的蹴鞠比試。
她心中振奮，快速打量四周。
樓閣內，空間巨大，四方看台呈階梯式向上延伸，將最下面巨型的場地牢牢包裹。
場邊絢爛的彩旗在風中招展，獵獵作響。
正中支立了一根，留有風流眼，且三丈高的紅木竿子，如同劃分出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徹底將兩側隔絕而開。
傅瑜還未打量完，就被看台上的歡呼聲吸引了過去。
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觀眾，看裝扮應該都是長勝樓的球粉。
他們著統一服飾，頭上綁著「長勝樓」字樣的頭帶，還人手拿著把小扇子。
傅瑜目力極好，定睛一看，發現小扇子上面竟還畫著個大大的臉。
不過半晌，她就辨出那是葉驍的臉，也不知這畫是出自哪位高人，完全把葉驍那又拽又欠揍的小表情刻畫的入木三分，妥妥拿捏住了人物的精髓，想讓人認不出都難。
那些球粉應是在討論等會兒要如何給葉驍加油助威，一群人圍在那嘰嘰喳喳，很是吵鬧。
傅瑜唏噓，如今的球粉可真是狂熱，突然心中一咯噔。
區區葉驍就讓瘋狂成這般，若是讓他們見到小師叔在這，那還得了。
思及此，她如臨大敵地向身邊人，只是她這腦子都能想到的問題，紀臨風自然早有準備。
不知何時身邊少年的面上已覆了一塊輕紗，清雋面容隱在下面，只剩一雙淡漠的眉眼露在外面。
可縱使如此，卻依然難掩他周身卓然的氣質，依然有不少女子朝他們的方向望來。
紀臨風不動神色地環顧四周，最後手指了一個方向。
末了，挑了一處稍僻靜，不怎麼起眼的角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