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拈花指

木易三人剛離開幽居小築十里。

忽然，一聲佛號從前方傳來。

「阿彌陀佛！」

一個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年輕和尚踱步來到三人身前，單手一豎，向木易行了個佛教禮節，「阿彌陀佛，小僧玄悟，特來向雄幫主討債。」

木易看著這個纖塵不染，氣度空靈的僧人，心中卻沒有絲毫殺意，而是問道：「道佛本一家，真要斗個你死我活嗎？」

他畢竟不是神州道家之人，而且，在天龍世界，也曾入少林，對佛教有一定好感。

因此，在幽居小築修養的這兩個多來月，對於惠空老和尚的怨念也消散了很多，所以也不太想和少林繼續斗下去了。

玄悟雙眼無比清澈，他看著木易，平靜如水道：「看來雄幫主已經知道了事由，既如此，貧僧就不打誑語了。玄真法師，你當過天下會之主，手握權柄；也曾一無所有，萬念俱灰，削髮出世。可無論如何，這世間紅塵萬丈，怎由得了你我？」

木易心中瞭然，玄悟氣質空靈，心靈修為高深，且無意名利，顯然是個真正的出家之人，只是身為少林弟子，有時候不得不為而已。

他道：「玄悟禪師，你且去吧，讓惠空老和尚來見我。」

但玄悟卻不動，他仍然豎著手掌，堅定道：「法師，請出招！」

木易看了玄悟好一會兒，發現這個清秀和尚雖然淡然空靈，但一顆佛心卻無比堅定，一旦認定一件事，就不會有所動搖。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勸動這和尚了。

無奈，他只能低嘆一聲，「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然後，他轉頭看向無名、聶風，語氣堅定道：「請二位到一旁為我略陣，這是佛道之爭，請二位莫要插手。」

無名從木易眼中看出了堅決，他只是對後者點了點頭，就一言不發的拉著聶風向旁邊退去。

「玄悟，我看你比較順眼，你先出招吧。」木易拔劍在手，對玄悟說道。

「也好，也好。」玄悟聞言，也不推辭，「那就得罪了。」

言畢，他右腳輕點，整個人如燕子般輕靈騰起，而後伸手一捻，修長素白的手指捻起，像是在虛空中拈到了一朵虛無之花一般，祥和唯美，毫無一絲煙火氣的向木易雙眼拂去。

「拈花指！」木易神情凝重，絲毫沒有小看這一式看起來如弱柳扶風般，毫無殺傷力的武學。

拈花指，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自佛祖拈花，迦葉一笑典故演變而來。

這一絕技的指法變化，並無太多新奇之處。

但它之所以聞名天下，乃是在於，它給對手心靈帶來的影響。

佛祖拈花，迦葉一笑，是覺、是悟、是對向佛之心的審視。

因此，這一指，是頓悟一指，是虔誠一指，也是問心一指。

面對這一指，木易心海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波濤。

一幀出乎木易預料之外的畫面陡然在他腦海中浮現。

那是他在夢中的記憶。

那是另一個木易，玄星木易！

而此時，浮現在木易腦海中的畫面，就是玄星木易在遇到金手指覓前夕，他與女友唐惠分手的畫面。

那熟悉的一聲聲質問，好似穿越了時間，穿越了空間，又在木易耳邊響起。

「沒有牛奶麵包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恍惚間，他又聽到了唐惠那暗含痛苦，卻不得不言的吶喊。

那種感情，是那麼的真實，也是那麼的悲哀！

此時，木易又一次感受到了玄星木易的那種無力。

為什麼此刻我的腦海中會浮現出這個畫面？難道，這就是我心靈所缺失的東西嗎？木易在心中問著自己。

「唉！」

就在玄悟和尚的指尖即將碰到木易眼睛的剎那，一聲輕嘆響起。

木易腳尖輕點，輕飄飄向後一退，同時一手輕拭眼角的淚痕，一手揮劍。

「拈花指，問道問心。玄悟禪師，多謝你讓我明白了自己的不足，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我會給你留全屍。」

「燭龍之眼！」

冷冽地聲音響起的剎那，木易雙腿向後一蹬，眨眼間便完成了從後退到前沖的轉變。

滋啦！

劍光亮起的剎那，半空中，玄悟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身形一滯。

而後，一柄長劍精準的自他心口刺入，穿胸而過！

又在須臾之間收回，沒帶出一絲血液。

「好劍法，好歸宿，多謝法師！」

玄悟輕飄飄落地，像沒事人一樣向木易施了一禮，然後就地跌迦而坐，口誦佛經，風采超然！

直至聲音漸低，直至僧袍血染！

「好和尚！」

木易目視著玄悟圓寂，心情剎那低落。

玄悟，這個空靈的和尚，極其符合木易對得道禪師的幻想，也勾起了他對掃地僧的思念。

但此刻，他死了，而且是被自己親手所殺！

二人沒有恩怨，甚至這一次也是第一次見面，但卻不得不被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逼著生死相搏。

這豈不也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力？！

「啊……」

木易大吼一聲，長發飛揚，目光看向之前一道氣息出現的地方，大吼道：「惠空老和尚，一顆佛道真種子，就這麼隕落了，你滿意了？」

「道統之爭，生死之事，無人可以置身事外，玄悟死得其所。」惠空老和尚漠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沒有退縮，也沒有發狠，甚至連傷感也沒有，只有平靜與堅定。

「很好，很好！」木易聞言，心中的怒火瞬間就被點燃了。

他抬首看向聲音傳來處，漆黑的眸子中有熊熊怒火燃燒，聲音冷冽道：「既然你們自己都不在意弟子的死傷，我又何必心懷悲憫？你們來吧，我送你們去見如來！」

接下來，木易一路行來，幾乎每隔數十里就有一僧人攔路，與他搏殺。

數十天時間，木易轉戰湖州、徽州，一日之內，少則一戰，多則數戰。

幾十日血雨腥風，他已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僧人了。

只知道，這些僧人有少林寺的，有法華寺的，有懸空寺的，有羅漢寺的。

這些僧人前赴後繼，都為了什麼道統之爭前來狙殺他。

同時，他也知道，道教反擊了。

被佛教壓制了數百年的道教爆發了，此時此刻，在神州大地之上，幾乎每一個州縣都能見到道佛鬥法的場景。

或論道，或鬥法會，或者以死相拼！

木易知道，已被壓的四分五裂的道教突然聯合在一起反擊佛教，一定是因為他那位祖師在操控這一切。

他討厭這種被人推著走的感覺，但他也沒有辦法。

在這方名為道佛之爭的棋盤下，木易也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被大勢裹挾，而不得不入局的棋子。

因此，隨著一次次的廝殺，木易心中對那位從未謀面的祖師反感就越來越深。

不過凡事都有利弊，隨著這一次次廝殺，木易的武功越發深厚了。

同時，也隨著這一場場的戰鬥，他的名氣更大了！

幾乎所有江湖中人都知道，雄霸，重新歸來了！

這引起了無數勢力的恐懼與戒備，他們擔心，有朝一日，還會被雄霸踩在腳下！

日頭高懸，湖光煙色。

當木易帶著濃郁殺氣踏入澤州大地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一位年約四十，長耳寬臉的大僧。

以及在他身後，烏泱泱問聲而來的武林人士。

「來了來了，雄霸、武林神話無名前輩和風中之神聶風他們來了。」

忽然，有人見到不遠處走來的三人大喊一聲。

這話一喊，所有人都問聲看了過去。

只見官道之上，三道人影徐徐走來。

其中一人青衫儒雅，四十許，氣質和煦，周身逸散出清凈自然的氣息，讓人一望便頓生好感，這人正是無名。

一人白衣如雪，長發飄飄，面容英俊非凡，背負一柄冰寒長刀，氣質如風般輕靈縹緲的男子，這人就是聶風。

還有一人，濃密黑髮披肩，面容霸氣，狂霸不可一世，背負長劍而來。

他身穿紫緞九龍袍，周身殺氣滾滾，行走之際，一種如猛虎巡山的驚人威勢撲面而來，讓人一望就心生膽怯。

這人，正是木易。

「好重的殺氣！好恐怖的氣勢！不愧是曾經的天下會幫主！」

不少想看熱鬧的武林人士被木易身上的殺氣一衝，不由心中一寒，有一種手無寸鐵而直面獅虎的冷意，暗自變了臉色。

「雄霸一介道士，周身殺氣卻比原來還重，真不知道道教是怎麼教導他的。」有人暗自陰陽怪氣道。

「說這話的簡直找死！道佛兩教現在斗的你死我活，你現在去道教宗門看看，哪個道士現在不是殺氣大的驚人？」

「呵呵，佛道之爭，簡直不知所謂，他們兩教這一戰，死了多少人？還出家人呢！」也有人看不慣兩教，暗中諷刺道。

「人家大戰干你屁事，他們大戰又沒波及到普通百姓，至尊都不管，要你在這裡放屁！」

此人話一出，當即就有人懟了回去。

「誰人敢罵我？」原先說話的那人大怒，拔劍怒視四方，「是誰人罵的我？真當我劍無活口掌中之劍不利乎？！」

「我罵的。」就在這時，一人跳了出來，手持鬼頭大刀指向那人，呵斥道：「劍無活口？我大刀鬼王今天就站在這裡，你無活口個試試？！還真當自己是根蔥啊！」

頓時，那劍無活口訕訕無言，漲紅著臉，卻不敢反駁。

「好了，都別吵了，那邊雄霸和五台山的了因大師要交手了。」

這道聲音，蘊含著一股雄渾的真氣，一下子就把一眾武林人士的吵鬧聲壓了下去。

顯然，這也是一個突破了先天的大高手！

不過此時一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江湖人士卻也沒功夫尋找這個大高手，皆將目光轉向了已經開始交談的木易、了因二人。

那裡，才是真正的龍爭虎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