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搖曳的文字在跳舞的車站裡(上)

玖·搖曳的文字在跳舞的車站裡(上)

【鳴笛聲響·其五】

請給我一盞明燈啊,請給我一種可能啊,我所信仰的,我付出我的理智和我的軀體,我承載您的恩澤,我沐浴您的榮光,請讓我聆聽吧,那天空之中的太陽,那被環繞的月亮,那無法窺探的雲,那瀰漫整座城市……整個國度的霧。

偏愛。

偏愛我吧,請偏愛我吧,我祈求的是您的注視,您的目光,我祈求的是您能帶我去往我們每一個人都奢求的世界,那一個被稱之為天堂的國度,在那裡,沒有一切束縛我們的東西,請給我偏愛吧,請給我一點點的偏愛吧,您擁有如此之多的信徒,讓我擁有其中一部分應該得到的愛,也是可以的。

偽善。

偽善的我,偽善的我啊,我裝作善良的模樣,我偽裝成一個善良的人,我偽裝成一個真正意義上善良的人,我做出每一個善良的人都應該做的事情……這還不足以支撐我的信仰?足夠了,只要我裝模作樣的時間足夠長,只要我裝模作樣的時間足夠長,每一個人都會相信的,相信我是一個『善良』的人。

背信。

背信我曾經信仰過的一切,背棄與我同行的所有人,直到最後只留下我,當初我們揚帆出海,直到最後,只有我被破舊的木板帶回到了陸地,這是一個循環,我並不是第一個,自然也不是最後一個。

這三個辭彙附著在我的身上,把我綁在臨界,讓我站在邊緣,只需要再向前一步,我就會成為人們口中的異端,而現在,我需要一個人來幫助我,不論是將我拉回原位就好,還是把我推入到非自然的那個世界。

不論是誰都好。

——拉芙蘭,烏倫比爾。

從一開始就能夠聽見的,聽見那些聲音,那些聲音在知更鳥的腦海之中編織出了一幅景色,那景色告訴他,告訴他,就在他的身後,德里斯·圖倫正拿著一把匕首。

……嘖。

而隨後,在德里斯出現動作的時候,知更鳥也動了,這位平日里走路都需要藉助手杖的人,在這個時候卻違反常理一般地用那一根手杖打落了德里斯手中的那一把匕首,然後將手杖抵在德里斯的胸口,讓他摔落在地上。

「我說過了,德里斯先生,我會裝作沒看見的。」知更鳥的語氣聽起來很是無奈,「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這麼做了,那我們真的沒有辦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了……我不太會說謊。」

他能夠看見!德里斯!他一直在裝作『無法看見』,但是他可以看到!他知道你做的一切……你現在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你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視野,你從未離開過……殺了他!殺了他!不能夠讓他將我們的事情說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

德里斯和自己交流著,這一位信徒在地上摸索著,他需要找回到自己的那一把匕首,武器在這種時候是能夠決定勝負的必要工具。

「你的家很不錯。」知更鳥站起身,他拿起手杖,讓手杖敲擊在地面上,「距離最近的人家需要多走幾步,換句話說,在這個時候,不論我們那一方喊叫,都不會傳到太遠……都不會被人聽見。」

那是一個簡潔而有力的動作。

手杖在碰撞到地面的瞬間成為了『武器』,而擁有這一把武器的,就是知更鳥,知更鳥·格林沃爾,他抓住手杖的末梢,在德里斯即將觸及到那一把刀的前一刻砸在了德里斯的手掌上,沒有理會那骨骼碎裂的聲響,知更鳥抬起腳,踩在了德里斯的後背上。

按理來說,一位在海上的人,一位船上的人,在多年的勞作之中力氣會增長不少,但此時的德里斯卻找不到任何機會,那踩在自己背上的腳似乎有千斤之重,讓他完全無法脫身。

「你到底是什麼……」

「先別打擾我,我想點事情。」

知更鳥端詳著德里斯的模樣,嗯……德里斯臉上的這個東西,這個充斥著他眼眶的東西,好像是枯萎的枝葉,這就是扭曲了他們信仰的東西?還是說這只是一種外在的體現?

「你認識卡蒙嗎?」片刻之後,知更鳥問道。

別回答他!德里斯,動手,你知道應該怎麼做,那些疼痛感不過是祂給予我們的考驗,你知道應該怎麼做!折斷你的雙手,扭曲你的雙腳,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你要學會拋棄你的本身,你要去擁抱我們,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那是骨骼碎裂的聲音。

德里斯的身體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動作扭動,那是一種完全忽略掉自身損傷的姿勢,只要是對疼痛感擁有畏懼的人,就絕對不會使用的動作,而伴隨著這樣的動作,德里斯的左手也出現了詭異的扭曲,他的手臂折斷的,這是他付出的代價。

而他得到的回報,而是從知更鳥的腳下脫身。

德里斯一把抓住那落在地上的匕首,從地上爬起,他的動作說不上有多流暢,甚至是狼狽,他的左手無力地垂下,很顯然,他的左手已經無法進行活動了——暫時,而就在這短暫的時間之中,在他的左手手臂上,幾棵枯萎的根莖鑽出了他的肌膚,刺入到了另一層血肉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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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蒙,拉瓦,還有歐德利。」

對於德里斯的動作,知更鳥依舊在說著自己的話。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他們三位很不幸運地被捲入到了你們這些異端之中,歐德利先生已經死了,我想,他的死亡應該和你們有一些關聯。」

殺了他!德里斯!

「……先安靜。」德里斯呢喃了一句,隨後,他看向了知更鳥的眼睛,那斑駁的眼睛,他想要從那眼睛之中找到一點『神采』,不然他無法理解為什麼知更鳥能夠看見……看得那麼清楚,「先安靜……解決掉現在的狀況。」

「看來你並不准備回答我的問題。」知更鳥嘆了口氣,「算了,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等一會兒自己去找也沒有什麼問題。」

手杖再一次敲擊在地面上。

聲音流淌,聲音碰撞,聲音在觸及到邊界的時候又回到了知更鳥的耳中,那些聲音告訴他,此時的德里斯在哪裡,那些聲音在告訴他,接下來的軌跡應該是什麼樣,聲音如海浪一樣一層接一層,換而言之,聲音帶來的是不斷變化的景色,只要手杖觸及的聲音依舊在蔓延,那麼回到知更鳥耳中的,就是那一層接一層的景色。

如同一張張連貫的圖畫。

「知更鳥先生……」德里斯用一種扭曲的音節說著,「我很抱歉。」

無數的根莖與枝葉從德里斯的身體之中炸裂開,那些根莖帶著枝葉刺向這一個『家』的每一個角落,而是在極短時間之內發生的事情,在這極為短暫的時間裡,那些東西湧向了一切具備空曠的地方。

而在這之前……在這短暫時間之前,最先有動作的是知更鳥,通過在腦海之中響起的『聲音』,響起的那些景色,他已經大致猜測到了德里斯會發生某一種變化,即便不知道這一種變化具體會是什麼模樣,也能夠讓他提起足夠的警戒心。

因此,在那些根莖迸發之前,他已經沖向了窗檯。

門已經被關上了,但是窗戶本身還有擁有空缺的,在警報聲響起的時候,德里斯只是關閉了房間門,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德里斯並沒有將窗戶封死,這也就給了知更鳥一個離開的破口,他抓住窗的邊沿,在翻出窗戶的那個瞬間,就是德里斯被那些根莖洞穿的瞬間。

……開什麼玩笑。

知更鳥在自己的心中說著,他又不是那些專業的人,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和一個明顯有問題的『異端』對著干,如果依舊是人形那還好說,可德里斯這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模樣,他如果在這個時候還留在這裡,那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已經能夠確認了……確實是出現了異端,德里斯就是其中之一,是的,其中之一,剛才德里斯說話的聲音也被他聽見了,德里斯很顯然正在和『某一些人』交流著,即便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誰,他完全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然而德里斯依舊在說這話。

他聽見了『先安靜』這幾個字,換而言之,有什麼人的說話聲讓他感到煩躁,如果真的有人在『現實之中』說話,那麼,知更鳥敢肯定自己能夠聽見,即便自己沒有聽見,那些存在於現實之中的聲音也會被手杖捕捉到。

所以,是在腦海之中的聲響。

有人在德里斯的大腦之中說話,只是聲音?還是說,已經是一個完善的意識?在德里斯的大腦之中發聲的,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或許只有一群人的聲音才會讓德里斯產生如此煩躁的情緒。

「異端……們。」

知更鳥微微屈膝,讓自己平穩落在地上,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房中不斷延伸的根莖,在一片死寂之中,他走到了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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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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