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孩子出生了

從民政局走出來的一剎那，陳簽感覺天藍的可愛，空氣也是新的。

顧文有些委屈地看著剛剛成為前妻的女人，眼眶微紅：「就這樣了？你不用再考慮？」

陳簽瞧了瞧他，伸出手：「顧文，就這樣吧，對你我，都好。畢竟，我們還有孩子，而且我們，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仇。」

前些日子，確定要離婚的時候，陳簽問六歲的女兒城城：「我和你爸要分開了，你喜歡跟著爸爸還是媽媽？」

女兒毫不猶豫地選了爸爸。陳簽在這件事上覺得挫敗，或許自己真的不是個好妻子，更不是個好媽媽。

但轉頭想想，孩子雖然不大，但是現在的小孩子成熟的早，有自己的想法也無可厚非。算了，只要女兒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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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也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一個老老實實的直男。婚姻里，他事事遷就著陳簽，雖然永遠搞不懂老婆心裡想的什麼，但不沖老婆發火，是他最擅長的事。

陳簽是個職業婦女，脾氣不太好，急了就容易沖人大小聲，而顧文，要麼沉默，要麼就軟著性子哄兩句，慢慢也就好了。

從戀愛到結婚到有了女兒最後離婚收場，足足用了十年的時光。其實，連陳簽自己，都沒有想過這個結局。

促使她下定決心的，是那日顧文又一次向她提出，要把婆婆接過來，幫他們接送女兒。而要接送女兒，則必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忍了又忍，陳簽還是沒有忍住，再一次沖顧文發了火：「我們兩個稍微辛苦一點就完全可以自己照顧好孩子，為什麼非要讓媽過來？！」

顧文自顧打著電腦遊戲：「媽過來我們都能輕鬆一點，她還能順便幫著照顧下我們的生活，多好~」

「我們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的，為什麼要把生活扔給父母？！你媽媽來了，你就又可以回到未成年期當孩子了是嗎？！什麼事情又有人給你打掃收尾了是嗎？！」

陳簽的聲音越提越高，感覺胸膛里的火燒得眼睛都疼。

顧文從遊戲中抬起頭來，忙裡偷閒，莫名其妙地瞧了一眼原地跳腳的人：「我媽又不收錢，來了我們還省事，有什麼不好？」

有什麼不好？哪裡都不好。

都說婆媳關係難處，對於陳簽來說，還算是好吧。結婚前婆婆對她雖然不是特別滿意，但也不反對他們在一起；婚後，開始也並不住在一起，相處的也還算愉快。

轉變是從女兒出生的時候開始。

陳簽懷孕7個月的時候，顧文說她工作太辛苦，勸她辭職回家待產。陳簽開始時是不同意的，但經不住老公的一勸再勸，還是辭職回了婆家。

婆婆下崗五年了，每月只有幾百塊的生活費，公公五十多歲還要身兼數職來養家，畢竟小姑子顧雨還在念大學。

現在自己又回來，也夠他們忙的。

陳簽覺得勞累公婆照顧自己過意不去，也會換著法兒的逗他們開心，多分擔一些家事，盡量減輕下兩位老人的負擔。

與公婆的相處，雖然生活習慣不盡相同，但也還算能適應。

兩個多月後，孩子出生前三天，顧文從城裡回來陪產。

顧文家的小城裡，重男輕女還是比較嚴重些的。哪怕是年輕人，也還都是拼了命生兒子。但顧文和陳簽都知道，孩子是個女兒，產檢做b超的時候便知曉了。

顧文因為常年在外，對這些倒是不怎麼看重，孩子一生出來，他抱著女兒愛不釋手，笑的一臉幸福。

公婆雖然也想要抱孫子，但是看著兒子高興的樣子，也跟著笑著說女兒也好，女兒有福氣。

但那笑，始終有些勉強。

陳簽能感覺得到。

他們雖然對於孫女也是一樣的疼愛，可還是話里話外地希望小兩口再生一個。

陳簽笑笑，聰明的沒有接話茬，覺得一個就好了，兒子女兒的都一樣。不過，生不生在於他們兩個。

自己和顧文還年輕，正是拼事業的時候，現在條件又不是很好，生那麼多孩子還要增加不少負擔，孩子生下來，若做父母的給不了孩子應有的生活，那就是對孩子的不負責任。

陳簽父親去世的早，家裡就母親和一個妹妹三口相依為命，早早獨立的她不喜歡凡事依賴別人，早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所以當天，她沒有像現在的很多女孩子那般撒撒嬌，扮扮弱，求些呵疼。而是在生完女兒一個小時后，整理了一下，便乾脆利落地出院回家了。

公婆對於陳簽這種不矯情的作風倒是很欣賞，只說這個兒媳倒是個好樣兒的，值得人疼。到家便想著法兒的為她燉湯水補身子。

陳簽那時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是挺圓滿的——公婆尚好，丈夫陪伴，女兒乖巧。除了日子還是有些緊巴巴的，其他的都已經算是巔峰了。

晚上，顧文抱著睡著的女兒不想撒手，左瞧右瞧之後，猶豫地對陳簽說：「老婆~咱姑娘咋這麼丑呢？不會隨我吧？」

陳簽被他逗笑，剛要罵他胡說八道，婆婆推門進來了。

陳簽當下心裡就是一沉，雖說是在婆家住著，但這是小兩口的房間，婆婆連門都不敲，直接進來，讓她頓時有種被侵犯的感覺。

她從小到大的教育都是進門先敲門的，哪怕是在自己家。可是婆婆家沒這個規矩，因為剛認識顧文時，他也沒有敲門的習慣，還是她反覆要求，他才曉得進房間要敲門。

可是自己的老公可以要求改變，但對於一個老人家，恐怕早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做小輩的不能要求太多。

再看婆婆手裡拿著的小褥子，她暗嘆了口氣，婆婆也是好意，是怕孫女凍著吧，自己剛生完孩子，可能是太敏感了些。

婆婆將小褥子鋪到床上，從顧文手裡將孩子接過來，輕手輕腳地放在上面，對著自己的兒子講：「孩子不能抱著睡的，要不以後就放不下了，一放手她就會哭的。」

對此陳簽也深以為然，她順著婆婆對顧文道：「媽說的對呢，以後咱們都得多學著些，為人父母了，這些都是慢慢要知道的。」

婆婆讚賞地看了看她，轉頭對顧文說：「你什麼都不懂，簽兒的事你就別管了。你以後去客房睡，我和她們娘兒倆睡。」

陳簽：……好歹孩子叫他一聲爸爸，不懂才應該多學學多上手不是嗎？怎麼就不關他事了？

然而，顧文卻深以為然轉頭去了客房。

接下來的時間裡，婆婆無微不致地照顧著陳簽母子倆，手把手地教陳簽怎麼帶孩子。

至於顧文，除了每天來逗一下孩子，且抱個三五分鐘后就會被婆婆趕出去，其他時間他都無所事事地打打遊戲或出去跟朋友聚會聊天，玩的不亦樂乎。

孩子出生后，顧文也沒去上班，陳簽問他，他說為了安心照顧她們母女，他也辭職了，先在家裡陪她們三個月再出去工作就好。

陳簽看了他一眼：「可是你陪誰了呢？」

顧文莫名：「當然是陪你們，不然呢？」

陳簽覺得自己快要炸了。每天三五分鐘就算是陪了嗎？吃飯睡覺都不在一起，話都不會多說幾句；孩子成了她和婆婆的，帶孩子只有自己在學，與孩子父親幾乎無關……

悶了幾天後，她找了個機會，單獨跟顧文說了自己的想法，跟他說孩子也有他的一份，他應該和自己一起學著共同照顧孩子，而不是把她們娘兒倆推給婆婆就不管了。

顧文聽完，奇怪地看著她：「我媽照顧的不好么？我又什麼不懂，肯定照顧不好的。還是算了吧。」

陳簽就有些著急：「可是，孩子終歸是我倆的，你早晚也要接手的。不會就學，孩子一定要自己努力帶才行。」

顧文笑：「我媽還算年輕，再幫我們帶十年孩子不成問題的。十年之後，孩子大了，就好帶了，我們再帶也行。」

陳簽覺得嗓子和頭一起開始跳，她反覆地勸自己，顧文只是還沒有了解自己的意圖，直男嘛，多講講也許他就明白了。自己現在也做母親了，這個凡事愛著急的性子也要改改。

「孩子的教育方式，生活習慣，還有各個方面，我希望是由她的父母來給她傳達，而不是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等的老一輩人，不是說他們對她不好，而是有些思想，行為，我們兩代人肯定是不一樣的。等孩子大了，她已經習慣了很多事情，再改就難了。」

口乾舌燥說到最後，顧文一句話就將她打發了：「孩子長大還早呢，你說你現在著什麼急呀~」

陳簽頓時覺得自己是對著一頭牛彈了半天琵琶，慪得要死。只能反覆自我催眠：有人幫帶孩子多好呀，再想東想西的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一個月後，陳簽的體重從120斤降到80斤，人也懨懨的。每天總覺得乏力，無趣，看著女兒心裡歡喜，卻也總提不起興趣管她。

婆婆偷偷跟顧文說：「要不你帶陳簽去醫院瞧瞧去？她是不是得了什麼病啊？怎麼這麼瘦呢……」

顧文當笑話講給陳簽聽：「媽還讓我帶你去醫院，我看你哪兒都挺好的~我媳婦生完就恢復身材了！你肯定是故意減的吧？~是吧？」

陳簽懶得理他，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是啊~減這麼快挺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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