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第 188 章

聽斥候兵說郡王來了,宋世明還不敢相信。

他在等待郡王的指示，卻完全沒想到，郡王會因為一場劫掠親自率兵前來。

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宋世明前往格桑堡外迎接。

果然沒過多久，就見到一支打著蛟龍旗的軍隊在小雪裡跋涉而來。

走近了一看,慎郡王果然在其中。

「郡王！」

宋世明大步前上前迎接。

李洵見他們身上都是雪花，必定等了許久，溫聲道：

「外頭這麼大的雪，都上馬回城吧。宋世明,你過來隨行。」

宋世明落後半步跟在李洵身邊，李洵便問起格桑堡與附近部落的具體情況：

「最近是否還有其他部落受襲？」

「回郡王,自從厄爾渾部落受襲,屬下每日都會安排騎兵隊到各個部落巡視，目前都沒有第二個部落受襲。但屬下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下雪的緣故。」

「厄爾渾的情況如何？」

「老小都安頓好了,集中居住，不過還是缺少過冬的衣物,目前只能集中生火取暖。」

李洵告訴他，已經下令從肅城調撥，再過幾天就能送到。

兩人一問一答,走到軍營的時候，李洵就已經把所有情況都了解清楚了。

這次受襲,厄爾渾的五十名治安兵全部在抵禦敵襲中犧牲,三百一十二位戎族青壯年牧民與治安兵一起參與戰鬥,亦全部犧牲。

除此之外，八千一百二十二位戎族牧民，以及厄爾渾部落的所有財物都全部被劫走。

據倖存的牧民們說,這一次沙國侵略者總共出動了幾千名騎兵，裝備精良，戰力彪悍。

李洵到達的第二天，從王庭那邊召集的戎族商人也到了。

不管哪個民族的商人，都是最識時務的，

他們要賺錢，要進行貨物流通，走到哪個山頭就得唱哪個山頭的歌。換個統治者，只要不壓榨得太過分，他們一般也都不會反抗。

原本新可汗的軍隊佔據草原的時候，他們也非常擔驚受怕，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異族統治者手裡保住性命。

結果遠比他們預想的要好，他們不僅保住了命，還保住了一半的財產，在登記了商人的身份，承諾按照貨物售出的百分之十進行納稅後，便可以繼續行商。

手持身份文書，他們不僅可以在整個北戎範圍內行商，還可以進入大啟的幾個郡，比曾經只能來往於沙國和戎族部落好多了。

畢竟，雖然沙國物產貧瘠，對貨物的需求量很大，卻天氣非常冷，商路也極其危險。

沙國的道路到處都是坑洞，一不小心就會翻車，車子一翻，就會有當地的士兵與農奴跳出來將貨物一搶而空。

因為當地有很荒謬的法律，凡是落在地上的東西，都歸領主所有。

哪怕沒翻車，也可能遇到野蠻的強盜，很多時候強盜甚至就是當地領主所扮演的。

當然，也有能平安過關的，卻必須先找中人拜訪當地的領主或者附近的大領主，獻上大量錢財尋求庇佑，拿到一張附近幾個領地都認可的通行令牌。

總之，雖然去沙國做生意有巨利，卻是風險極高，體驗感極差，

中原地帶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帶去的牛羊，皮毛，肉乾等物，與在沙國一樣廣受歡迎。中原人手裡有錢不說，城裡的人也多，他們不需要到處跑就能很容易地賣出所有貨物。

回去的時候也不必空著手，中原的棉布，糖，茶葉等，都是輕便好拿，又在戎族很受歡迎的貨物。

更重要的是，安全省心，他們來往中原好幾次，從來沒遇到過劫匪，進入城池只需要正常登記，完全不會被敲詐勒索。

這種種差距，讓很多商人都想把商業重心從沙國轉移到中原來。

正因為如此，這次被官府召見，商人們都十分配合。

趕到格桑堡后，走進一間較為華麗的大帳，商人們才知道，原來此次召見他們的是新可汗。

商人們就是一群肥羊，被異族的可汗單獨召見，怎麼看怎麼驚悚。

眾人戰戰兢兢地行禮，一顆心忐忑不已，生怕這可汗叫他們來是要宰肥羊。

李洵看出他們的緊張，溫聲安撫道：

「你們不必害怕，從前的事情不論，你們如今都已經是本王治下的百姓，只要遵紀守法，誠實納稅，就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隨意奪走你們的財產和性命。本王也不會。」

「都坐吧，這次叫你們來，是想問你們一些沙國商路上的事。」

聽到這話，戎族商人們頓時心下一松，都表示自己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問了很多個問題，李洵這從各種回答里，對北邊的沙國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同時也鎖定了這次劫掠的嫌疑人。

目前的沙國已經是個很龐大的國家，統一的時間並不算長，只有不到一百年的歷史。

這個國家實行領主制度，皇帝分封貴族，親王公爵伯爵都由皇帝直接分封，這些都是大貴族。

大貴族之下，可以自行分封很多小貴族。小貴族向大貴族納稅進貢，大貴族又向皇室納稅進貢。

大概是由於這個國家還很年輕，皇室不管在兵力還是經濟實力方面，都是碾壓其他大貴族的，因此對大貴族們的掌控還算比較強，核心皇室成員們的領地，也比普通貴族更富裕強大。

總體來說，就是最強大的軍隊掌握在皇帝手中，下面的貴族們，則是只有大貴族們手中才有像樣的武裝力量。

一般的男爵，手下估計就百來個正規兵。

沙國地廣人稀，這樣的兵力便足以掌控手下的農奴。

侵略厄爾渾那種規模的兵力和精良的裝備，至少是伯爵等級的貴族才能拿得出手。

北戎的西北部，沙國的南部大片地區，都是盧西恩親王的勢力範圍。

從這次的侵略者離開的方向來看，罪魁禍首不是盧西恩親王，也是他手下的貴族。

能找到為此負責的人，接下來的事情就會好處理很多了。

李洵道：

「本王之所以打探沙國的情況，主要是因為厄爾渾部落受到沙國色目人襲擊，青壯年人口與財物幾乎都被洗劫一空……」

他大體說了下厄爾渾目前只剩下老人孩子，其餘一無所有連過冬都很困難的慘狀，戎族商人們頓時目露同情憤慨。

「太可惡了，只剩一群老人孩子，又沒有糧食，他們還能渡過這個冬天嗎！」

一個年輕的商人忍不住道。

看來，即使是最看重利益的商人，也是有幾分民族情懷，會憐憫同族的老弱婦孺的。

李洵道：

「這方面你們不必擔心，本王已經派人調集保暖的衣物與過冬的糧食給他們，有本王在，便不會讓任何人凍死餓死。」

眾商人頓時鬆了口氣。

李洵說回正題：

「本王治下的百姓，無論是戎族還是中原人，都絕不允許任何人肆意踐踏欺辱！這個仇，本王必然要報，但仇恨沒有活著的人重要，在為厄爾渾部落的逝者報仇前，本王必須先救回那些被擄掠的牧民！」

商人們很驚訝，同時心中又湧出強烈的感動。

他們都沒想到，異族的新可汗，竟然如此重視厄爾渾被劫掠的事，他不僅為此親赴寒冷的邊疆，照顧好每一個遭遇劫難的老人孩子，甚至把營救被擄走的牧民當做頭等大事。

他們這樣的平民，在高高在上的可汗心中，竟然也可以如此重要嗎？

這樣的可汗，真的和以前的可汗完全不一樣，不是用強權讓人屈服，而是讓人由衷地想尊敬愛戴。

「本王需要你們的幫助。」

李洵鄭重地道。

在場的商人們心中一熱，聞言立刻道：

「可汗，您需要什麼直接吩咐便是，小的們必會全力以赴，協助可汗一起救回厄爾渾的牧民！」

「很好，戎族的男兒果然都有英雄氣概！」

李洵贊道，讓在場的商人們更是熱血沸騰。

接下來，他便向他們每個人都徵集了一些會寫或者會說沙國語的手下人，並且讓他們在行商的過程中，多留心沙國的消息。

商人們都積極地答應下來。

除此之外，李洵又當場找了個會寫沙國文字的商人，為他寫了一封送給盧西恩親王的國書。

大意便是，最近厄爾渾部落遭到一支沙國軍隊搶劫，據目擊者稱，這些人逃入了盧西恩親王的領地範圍。身為國主，李洵本人對此十分震怒，望盧西恩親王立刻調查此事，交還被俘虜的郡國平民與財物，懲處罪魁禍首，否則郡國將會認為，這是盧西恩親王意圖挑起兩國戰端。對於挑釁郡國的敵人，他絕不會手軟。請盧西恩親王想清楚這件事的嚴重後果，三思而後行。

蓋上玉印，李洵便讓宋世明派人和一個會沙國語的戎族商人一起，將這封信送到緊鄰北戎的沙國邊城姆扎城。

宋世明有些遲疑：

「郡王，僅僅一封國書，能讓他們返還搶到的奴隸與財物嗎？」

李洵道：

「那便看盧西恩親王如何評判本王能給他帶來的麻煩了。」

沙國這種諸王分封的制度，李洵並不認為核心皇室與地方的貴族勢力會毫無嫌隙。若惹上他這樣一個強敵，對盧西恩親王來說也會十分棘手。

「他若肯送回厄爾渾部落的牧民與財物，此事便暫且不再追究。若是不肯，便怪不得本王先禮後兵！」

先不動刀兵，是因為不想輕易挑起兩國戰端。

但李洵也心知肚明，沙國會選擇在他抽調兵馬到西戎的時候劫掠厄爾渾，只怕也在試探他的實力與態度。

他若表現得軟弱，只會讓沙國更加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