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 206 章
「台吉,我軍近日與慎郡王的軍隊在馬士堡西面一百里正面遭遇,折損了七千一百人。」
軍帳之中,西戎的一個將官小心翼翼地彙報道。
那彥圖氣得直接將手邊的銀杯砸了出去。
「一群廢物!正面遭遇戰也能輸!」
將官小心為自己的同僚分辨:
「只怪慎郡王那遠距炮實在威力驚人,壓得我們的震天雷發揮不了作用,每次正面遭遇,他們就率先用遠距炮瞄準投石機……」
經過一年多的研究,他們終於找到了震天雷成為啞炮的原因,如今一般採取使用前攪拌的方式來解決這一弊端。震天雷若真能運用於戰場上,其實是有不小殺傷力的。
但敵軍遠距炮的精度比起投石機要高很多,發射速度也很快,而且常常是三角夾擊,即使躲閃,對方也能很快地炸掉他們所有的投石機與震天雷。
反過來,因為他們的射程遠不如對方,根本無法靠近能炸掉對方遠距炮的範圍內。
總之就是,敵人的遠距炮能發揮作用,他們的震天雷,卻是有跟沒有一樣。
正面近距離作戰,對方的騎兵也配合無比默契,戰力比他們略勝一籌。
哪怕他們的兵力多,對方卻也是以騎兵為主的,機動性極高,打不過是能跑的,甚至常常假意逃跑把他們引進包圍圈,讓他們損兵折將。
因此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不管用什麼戰術,都依舊無法突破慎郡王的邊境線封鎖。
這已經是北面戰場不知道第幾次傳來壞消息了,那彥圖的內心像被人點了一把火似的。
慎郡王率十萬大軍親征沙國,對他來說是一次絕好的機會。只要他和沙國的軍隊能對慎郡王的軍隊形成重創,就能叫慎郡王折損在沙國。
慎郡王一死,整個郡國就會成為一盤散沙。
可這戰爭才一開始,慎郡王就大膽地分出了四萬大軍,蠻橫地派兵封鎖了西戎與沙國的邊境,讓西戎無法再對沙國提供火力支持,兩方軍隊更無法合圍。
更糟糕的是,對大啟的火力支持,也同樣需要途經沙國。
無法突破沙國邊境的防線,他對大啟的火力支持,也同樣無法實現。
三國之間明明是通力合作,卻因為被慎郡王切斷了這一關鍵性的邊境線而只能各自為政。
事到如今,他只能指望送到沙國那邊的第一批震天雷能發揮作用。
正這麼想著,那前來彙報消息的將官手裡的壞消息還沒說完。
「台吉,還有一事,送到沙國的震天雷被當地人全部燒毀,未能送到瓦里德堡。」
這對那彥圖無異於一記重鎚。
「烏力罕這個混蛋!」他氣得破口大罵。
烏力罕那混蛋,每次合作前各方面都保證得信誓旦旦,看起來足智多謀萬事皆在掌控中,每一次卻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第一批震天雷數量不少,用了多少材料,耗費了西戎汗國多少心血啊,還沒用到慎郡王身上,居然在沙國境內被燒了!
沒了這一批震天雷,單憑沙國軍隊的血肉之軀,如何對慎郡王的軍隊形成重創!
半晌后,他只能咬著牙下令,往邊界線上增兵五萬,繼續強力突破慎郡王的封鎖線。
畢竟這一仗已經開始了,盟友掉鏈子,他便只能自己去把這窟窿堵上。
只是,他完全沒想到,哪怕他勉力支撐,後來的幾個月,也依舊沒能傳來讓人振奮的捷報。
他增兵,慎郡王那邊也往兩國邊界增兵了,這道封鎖線依舊無法突破。
沙國這個看似強大的盟友,也依舊讓人失望。
他們發了重兵攻打北戎草原,明明可以藉助綿長的邊境線拖垮慎郡王的軍隊,卻因為軍中太多烏合之眾,屢屢中對方的計,即使正面遭遇,也被打得抱頭鼠竄。
瓦里德堡這邊戰線上,哪怕河流已經解凍,也依舊沒能阻止慎郡王大軍北上的步伐。
明明雙方是不同的人種,慎郡王那邊屬於入侵者,當地的農奴卻跟瘋了一般地選擇支援慎郡王。
慎郡王大軍沒有渡河的工具,他們就主動把自己的船貢獻出來,還向慎郡王通風報信城裡布置了什麼埋伏,甚至陣前倒戈打起了自己人,直接打開城堡迎接慎郡王大軍進城。
慎郡王大軍走到哪裡,那裡的農奴就夾道歡迎,還主動加入慎郡王的軍隊幫他守城。
這他媽簡直邪門極了!
被烏力罕寄以厚望的瓦里德堡,在慎郡王的猛烈炮火攻擊下,僅僅只堅持了五天。
至於城中的埋伏,慎郡王大軍在佔據城門高點后,用那遠距炮一轟炸,直接就土崩瓦解。
沙國的軍隊從未見識過這樣邪門又可怕的武器,那極遠的射程導致,他們根本沒看到敵人,就已經被敵人的炮火炸上了天。
遭遇幾輪轟炸后,那些沙國士兵直接心理防線崩潰四處逃竄,隨後的巷戰,慎郡王大軍在當地農奴的幫助下,很快就將瓦里德堡的剩餘軍隊清理得一乾二淨。
瓦里德堡殘餘軍隊逃走前想燒掉糧草,也被裡應外合的農奴們及時阻止。
進入沙國境內兩個月,慎郡王大軍已經往西北挺進了八百里,一路所向披靡。
深陷敵人包圍圈,不存在的,當地無數強壯的農奴與奴隸,成了他們的堅強後盾。
明明慎郡王大軍只在沙國打出了一條北上的線,那一個個歸順的城堡,卻由點向面強勢往周邊擴張。
他們先攻下城堡,再用所謂的解救農奴輕徭薄賦來引誘當地的民眾。只需要極少的兵力,便能牢牢地佔據打下的地盤。
甚至,那些地盤上的農奴積極參軍,還反過來擴充了慎郡王麾下的兵力。
漫長的補給線也再不是問題。
南邊的各種軍需物資都可以通過這條被他們佔據的北上路線,順順噹噹地送到慎郡王的前線。運輸最繁重的糧草,也大部分都能通過佔領城堡的戰利品補充。
這讓那彥圖心中的不安與日俱增。
他先前之所以被烏力罕說服,便是因為深信沙國能憑藉眾多的兵力,人口與漫長的戰線拖死慎郡王。
可如今,這算盤明顯是落空了。
即使與沙國全方面開戰,也未能牽制慎郡王一半的兵力。
還富餘那麼多兵力,完全足夠慎郡王對大啟布防了。
就大啟那種軟腳蝦,還能指望他們攻陷慎郡王的防守嗎?
*事實確實如那彥圖所料。
得知沙國與西戎對慎郡王同時出兵,慎郡王即將陷入幾線作戰的困境,嘉佑帝心中大石落地,沒忍住連道了三聲:
「蒼天保佑!」
可不就是蒼天保佑么。
在高旗失守,十幾萬守軍被慎郡王收編的消息傳遍京城,滿京的功勛權貴與地方豪強勢力代表者都惶惶不安,開始左右搖擺的時候,沙國與西戎對慎郡王出兵了。
嘉佑帝當即就在第二天的朝會上公布了此事,鄭家這個堅定的帝黨立刻就跳出來彈劾慎郡王攻佔高旗,擅自出兵秦川平原的罪行,要求嘉佑帝出兵討伐叛逆。
嘉佑帝假惺惺地問眾臣意見。
就連魏平光這個向來不願與慎郡王為敵的保守派,也贊成此時出兵,其餘搖擺不定的功勛權貴與地方豪強勢力代表更是立場堅定地表示,願意全力以赴協助陛下征討叛賊。
這些人都是些見風使舵的。
若見慎郡王勢不可擋,他們便會選擇割肉臣服。
可一旦慎郡王那邊處於頹勢,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化作猛獸,將這個損害他們利益的威脅撕得粉碎。
嘉佑帝沒有再給他們反悔的機會。
直接讓他們出錢出力,並且下達聖旨封賞了二十多個爵位獎勵他們的付出。
聖旨上寫得明明白白,是因為支援討伐叛賊慎郡王的功績。
這大批量的聖旨一下,把這些功勛權貴與地方豪強勢力都給砸蒙了。
討伐叛逆還沒出兵,就開始封賞功臣,怎麼看都時機不對。
陛下這分明是要把他們牢牢綁在自己的戰船上,無論將來發生什麼變故,都不允許他們再下船。
嘉佑帝手握重兵,哪怕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也沒有人敢拒接這聖旨。
況且,以如今的形勢,慎郡王本就難以支撐,他們也沒什麼好搖擺的。
於是,朝廷上下齊心協力地支持著嘉佑帝出兵攻打肅城。
朝廷一聲令下,被嘉佑帝置於江北的三十萬大軍,乘著江船逆流西去然後北上,浩浩蕩蕩往肅城而去。
嘉佑帝的目的很明確,他要趁著李洵出兵在外,用三十萬重兵直接拿下肅城。
李洵的軍工坊在肅城,拿下肅城就意味著震天雷與那威力不凡的盛世號短距炮全都落入了朝廷手裡。
但事情遠沒有他想象中順利。
他們在肅城南邊的銀泰郡就遇到了慎郡王麾下軍隊的阻攔。
為了迅速攻下銀泰郡,嘉佑帝全力出擊,沒有留任何餘力。
一出兵,就拿出了朝廷的大殺器。
——沿途強征來運軍需做後勤的十萬民夫,全都被驅趕著作為前鋒,與士兵們一起攻城。
他以為慎郡王的人不敢朝混合著無數民夫的軍隊開炮,但他低估了對面的狠辣。
對面的心慈手軟,只存在了很短一段時間。
在發現有民夫作為前鋒的時候,他們派出了幾千大軍策馬到護城河對岸,朝著朝廷大軍與民夫大聲吶喊:
不越河者不殺,越河者殺無赦!
喊了一刻鐘,這軍隊就退回了城裡。
待朝廷的民夫與軍隊開始渡河,他們便毫不猶豫地用重火力進行了轟擊。
一時間,整個護城河上血肉橫飛,頓時把軍中的民夫們嚇得轉身就往回跑,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也被裹挾,整個前鋒亂成一團。
領軍統帥只能用弓箭驅趕,一次射死了上千人,才重新讓他們繼續往前沖。
但對面根本沒有因為有民夫就手下留情,但有人凡踏上護城河的船或者試圖搭建渡橋,城牆上就毫不猶豫地開炮。
民夫與軍隊再次被轟回了護城河外,統帥不得不再次用箭雨驅趕。
這樣的輪迴僅僅三次,就險些引起嘩變,朝廷的士兵開始抗議,不肯再朝著平民與同袍射箭。
於是,最終三十萬大軍別說是打到肅城,連銀泰都沒能突破。
嘉佑帝得知前線的消息,氣得破口大罵:
「李洵這虛偽無恥的逆賊!平日里標榜仁義愛民,竟然讓人對著平民百姓開炮!」
可他再怎麼憤怒,也無濟於事。
百姓的性命無法成為要挾李洵的籌碼,雙方火力差距又如此懸殊,明明大好的機會,嘉佑帝卻無法趁火打劫攻破銀泰拿下肅城。
最終,他只能暫且蟄伏,讓軍隊原地待命。
他在等待盟友們的好消息。
李洵不是親自率軍去了沙國么,只要他死在沙國,肅城與銀泰必然人心大亂。
到時候,他這三十萬大軍,就是離肅城最近的。他一定能先於西戎,拿下肅城的軍工坊。
大啟與西戎中間隔著西戎的半壁江山,與沙國又隔著一個北戎草原,距離太遠,又被李洵的軍隊層層封鎖,嘉佑帝很難及時得知他那兩位盟友的近況。
所以,他並不知道那彥圖此時有多麼焦頭爛額,更不知道遙遠的沙國,埃爾頓一世面對啟國皇子的強勢進攻,已經心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