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迫嫁

第22章 迫嫁

燭火浮動,溢滿了清香。窗外月色皎潔,照著新房裡一片喜慶的紅綢。

少女綳直背脊傻傻坐在床邊,她眼神怔怔,眼前穿著紅衣的男子,她自然不陌生,見過很多次,在他面前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過了。

阮明姝一時有些怔愣,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她下意識往邊上躲了躲,用力掐緊的手指攥著身下的床單,指甲發白,說話的聲音異常緊張,像是綳著嗓子斷斷續續在說話,「你…你…你不是獻王的弟弟嗎?」

到現在,少女還僥倖的想,他是頂替了他的兄長,幫獻王拜堂成親。

沈嗣聽著小姑娘顫顫巍巍的嗓音,心裡有些寬慰,還知道害怕,總比無畏要好。只是她怎麼如此遲鈍,若是她先前上點心,稍作打聽,早就拆穿了他的身份。

沈嗣說:「我騙你的。」

他漫不經心朝她伸了手,小姑娘下意識往後躲。

沈嗣也不介意,我行我素拿掉了她髮髻上沉沉的簪子,一根根摘下放在床邊的梳妝盒裡,「餓不餓?」

阮明姝想到這些天在他面前吐露出的話,只恨自己現在暈不過去,她的老底都被他掀完了。

買兇.殺人的細節,都讓他知道了。

而且,這個人遠遠比她從傳聞中聽來的獻王還要可怕,是她見過心眼最多的男人,玩弄人心,陰險狡詐,他還半點都不吃美人計這一套。

阮明姝早就看出來,他不喜歡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個胡鬧的孩子。

她現在只想回家,以後若是活在這個人的像師長般的管教里,她還不如去死了。

阮明姝攥緊衣襟,霧蒙蒙的雙眸孱弱無辜看向他,言不由衷:「我不餓。」

其實她今天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肚子空癟癟的。

可這會兒對著沈嗣,她也不敢吃飯。

他怎麼會是…獻王呢?!

他還故意戲弄她那麼久,套她的話來聽。

沈嗣掃過她的一眼,淡淡頷首,並未多勸,她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餓了犯脾氣不肯吃還要別人追著哄。

新婚之夜,新房外自是熱熱鬧鬧的。

喜娘和嬤嬤進屋說了些吉利話,門外有不少想看熱鬧的小腦袋試圖擠進來,都被擋在了門口。

早就聽聞皇嫂貌美如天仙,今兒拜堂時被紅蓋頭嚴嚴實實遮著臉,什麼都沒看清。

不過被丈夫抱著拜堂成親的,全京城只此一個。

這位皇嫂果然如傳聞中相同,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喜娘提著竹編籃,在喜床上撒了桂圓、紅棗等寓意吉利的東西,「祝王爺、王妃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阮明姝的眼前被紅色蠟燭晃得暈乎乎,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不在焉的,沒聽見喜娘說的吉利話,溜溜轉的黑眼睛跟著桂圓紅棗轉,眼裡就寫著饞字兒。

她餓了。

好餓哦。

想喝雞湯,想吃碗面。

喜娘走之前還留塊乾淨的帕子,新娘子年紀雖小,不過出嫁前家裡應該都有人教。喜娘在新娘子耳邊小聲說:「勞煩姑娘明早將這元帕交給奴婢,奴婢好拿去宮裡交差。」

阮明姝乖乖點頭,完全沒理解這位喜娘話里的深意。

不就是個帕子嗎?她箱子里有一堆。

她若是不肯給,明日還給她就是。

喜娘不知道,因為阮明姝不喜歡這門婚事,侯府沒人敢主動教她些出嫁前該學的事兒。

沈嗣淡聲吩咐,「都散了吧。」

他的語氣低沉,喜怒難辨,清清冷冷的聲音透著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屋裡屋外的人又逐漸散去。

一時間,又恢復了阿靜。

沈嗣瞧著她還獃獃的表情,緩了緩臉色,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可怕:「方才喜娘往你手裡塞了什麼?」

阮明姝現在聽見他對自己說話就像是讀書的時候被老師忽然點了名,她頭皮發麻,害怕要緊,把手裡的帕子扔給了他:「一方手帕,你喜歡就給你了。」

沈嗣又被她凶了。

他發現,阮明姝的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生氣,像一隻被踩中尾巴的貓兒,耳朵敏感豎了起來,裝得兇巴巴試圖保護自己。

沈嗣看見手帕大概知曉是怎麼回事,他撿起帕子,「既然夫人慷慨相贈,那我就卻之不恭。」

阮明姝又不是真的要給他,扭扭捏捏朝他看了眼:「這個帕子不是我的,明天要還給喜娘,你若是喜歡手帕,我的嫁妝里有,我可以賣給你,十兩銀子一條。」

沈嗣將手帕揣進衣袖,「你還欠我一錠金子。」

阮明姝的嫁妝里沒有那兩箱用來買兇.殺他的金子,她不敢帶過來,瞧見那堆金元寶就心虛,只敢留在府里,出嫁之前,偷偷摸摸找了把鏟子刨土,將箱子埋在土裡,做好了記號。

「我…我會還你。」

「怎麼說話突然結巴了?」

廢話。

還不是因為找人殺他被他逮了個正著這件事嗎?!

弄得她現在心裡七上八下,備受煎熬,活得十分戰戰兢兢。

阮明姝眼睫輕落,「你…為什麼還要娶我?」

沈嗣反問:「為什麼不娶?」

完了,她在心裡想。

果然是要娶她來光明正大折磨她欺負她,叫她從此之後沒有好果子吃。

阮明姝還記得沈嗣以前教過她一次怎麼害人,悄聲無息讓親生母親害死自己的女兒,聽著就毛骨悚然。

他又是刑部的狗官,刑訊逼供的手段沒有上千也有成百。

一樣樣用在她身上,不出三天,她就要魂歸西天。

阮明姝能伸能屈,「我承認以前我想殺你是我的不對。」她裝作自己不怕他,實則小腿都在抖,接著往下說:「但你不是沒死嗎?」

沈嗣沒想到她還是個邏輯高手,他嘖了一聲,「好像的確是如此。」

阮明姝說:「而且你是個寬宏大量的男人,何必因為一些誤會斤斤計較。」說到這裡,她故作大度,「以後我們互不相干,你如果有喜歡的小姑娘,想納她回府,我絕無二話呢。」

聽聽她多賢惠,不吃醋不善妒。

阮明姝自顧自的說:「這件事不如就此翻篇,總是記在心裡不好的。」

沈嗣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她的話,等到她說完,挑起眉梢,「你不提,我都要忘記我和夫人還有筆賬沒有算完。」

阮明姝磕巴:「什…什麼?」

沈嗣嫌麻煩,隨手扯下一條紅色紗綾,動作乾淨利落綁好她的手,將她扔回床上,「夫人當時是要我死無葬身之地,這句話我實在不敢忘。」

阮明姝裝傻:「我說過嗎?我忘記了。」

沈嗣微笑:「無妨,我記性很好,過目不忘。」

他退了半步:「這些賬可以暫且不表,留到日後。」

阮明姝哦了一聲,打了個睏倦的哈欠,又摸了摸她空癟癟的肚子:「我想喝雞湯。」

「沒有雞湯。」

「偌大的王府連碗雞湯都沒有嗎?」

「我問過你,你說不餓。」

沈嗣不會像她父母無底線縱容溺愛她,糾正一個叛逆期的小姑娘,軟硬兼施,倒也不難。

阮明姝敢怒不敢言,黑心鬼第一天就想餓死她,無比歹毒,其心可誅!

沈嗣眼中沒什麼情緒,波瀾不驚看著她:「以後餓了就說餓,不餓就是不餓。不要總是耍小孩子脾氣,知道了嗎?」

他說話一直都是溫和平淡的語氣,但阮明姝覺得他比她父親還嚴肅。

阮明姝不情願也得答話:「知道了。」

她最不喜歡聽訓,扭過身體不再理他,等男人解開她手腕上的紅綢,她立刻就往被窩最裡面鑽,用背影對著他。

沈嗣蹙眉:「起床,你臉上的妝還沒洗。」

阮明姝悶聲道:「累了,要覺覺。」

沈嗣:「……」

男人沉默了一陣,轉身去外邊讓人打了盆乾淨的水進屋,他拿著擰乾后的濕毛巾,強硬把埋在被子里的小姑娘抓了出來。

她臉上的妝蹭的有些花,神情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發紅的眼睛濕漉漉的。

沈嗣捏起她的下巴,一言不發幫她擦拭臉上的殘妝,不多會兒,一張漂亮清純的臉龐映入眼底,皮膚如瓷似玉,細膩雪白。眼睫毛顫顫的,輕輕落在眼底,氤氳著淡淡的霧氣。

他說;「好了。」

阮明姝瓮聲瓮氣:「再擦擦,要洗乾淨。」

沈嗣很欣賞她這種拿他當狗使喚的勇氣,氣得發笑卻什麼都沒說,沉默幫她又擦了遍臉。

即便如此,大小姐還是不滿意。

「下次用我自己的帕子,不要用你的。」

「要用燒開的露水,不能用井水。」

「手帕得是蠶絲的,不要布料。」

沈嗣安靜聽完,有求必應。

時辰不早,沈嗣本來還想考考她的功課,這個計劃只好暫時擱淺。

他吹滅了幾盞燭火,新房內頓時陷落昏暗。

床上合衣而眠的少女緊張的渾身發抖,沈嗣只脫了外衫,睡了另外一床被子。

阮明姝很不習慣和他同榻而眠,誰知道他會不會半夜獸性大發?

她連衣襟上的盤扣都不敢解開,緊緊抓牢衣裳。

沈嗣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少女發抖的身體,說:「我不吃人,好好睡吧。」

作者有話說:

沈嗣好能忍!論現代人的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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