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迫嫁
暖閣正對著春光,暖烘烘的太陽迎面照進屋子裡。
阮明姝方才在母親面前用力擠了幾滴眼淚,將自己襯得孱弱可憐,受盡委屈的凄涼慘淡。她自己沒法教訓沈嗣,就想讓她的母親去訓斥他。
可是母親只讓她從箱子里挑些金銀首飾,以此來安慰她。
阮明姝生著氣挑了兩件首飾,一條嵌珠金玉石項鏈,一根金蝶寶釵。用錦盒裝了起來,她抱著盒子捨不得鬆手。
坐在迎窗邊曬了會兒太陽,臉蛋紅撲撲的映著透紅的韞色,脖頸隨著溫度泛起薄紅。她今天出門穿得又有些嚴實,盤扣對襟,系得很緊,沒一會兒就覺得熱,才鬧著要吃冰的糖水。
哪成想她在自己家和嬤嬤使個小性子還被沈嗣逮了個正著,男人身姿卓越,高大的身軀立在她面前就遮住了屋外大片的光線,威嚴淡淡,嚴肅寡言。
沈嗣不會插手她怎麼對下人使脾氣,不是過分的打罵羞辱就過得去。古代尊卑有序,等級森嚴。他對平權這件事也沒有任何興趣。
每個朝代都是每個朝代的秩序,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改變的。
而且,他的小妻子,待下人已算十分隨和,不會故意為難他們。
阮明姝從他的掌心抽出拇指,額前沁著被春光曬出來的細細汗珠,朱唇嬌艷欲滴,滿臉不悅道:「可是我熱,口乾舌燥的很難受。」
少女端正坐在窗邊,嬌妍誘人。她伸手解開了衣襟上方的盤扣,當著他的面脫了外衫,裡面穿的更薄更透,拿起桌上的小扇輕輕扇風。
沈嗣面色凝重,「衣裳穿好,這樣也容易生病。既然嫌熱就不要日頭大的地方。」
阮明姝的臉在太陽下也是瑩白,眼珠極黑,她說:「我喜歡曬太陽,你這也不讓我做,那也不讓我做,你乾脆把我關在屋子裡算了。」
沈嗣是不吃無理取鬧這套的,她倒是很會強詞奪理。
男人撩起眼皮,聲音平穩:「可以,回府之後我就讓人在你的門外上把鎖。」
阮明姝被堵的上不來氣,惱羞不已。
沈嗣看她氣得厲害,依然能從容不迫好似半點都不為所動,「遂了你的願。」
阮敬辭進屋時,他的姐姐還在生氣,背過身用腦袋對著她的丈夫,看背影就看得出她十分不情願搭理他。
阮敬辭今日特意請了一天假,再過半個月他就要入場考試了。
他看見姐姐除了在生悶氣,其餘看著和平時在家沒什麼兩樣,他驟然鬆了口氣,不過心裡還是不舒坦,無論怎麼說,在夫家的日子都沒有在自己家裡自在。
阮敬辭禮數周到,「殿下。」
他沒有叫姐夫,好像有些不願意。
阮明姝聽見弟弟的聲音立刻回過頭,她故意裝作看不見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上前抓住弟弟的胳膊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她有好多話要叮囑阮敬辭。
少女張嘴,理智猶存,又抿直了唇瓣。
片刻之餘,她抬起眼眸,不情不願看向她一絲不苟的丈夫,「我想和我弟弟說幾句話,你能去外面等等嗎?」
阮大小姐以前不會說請求的話,她只會趾高氣揚的叫他滾出去。
顯而易見,她現在對人說話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她覺得自己已經乖的不行,如果沈嗣還要雞蛋裡挑骨頭,她就要翻臉了。
沈嗣頷首:「好。」
阮明姝現在也顧不得她和阮敬辭並不是親近的姐弟,這幾個月才多走動了幾回,以前她和他一年到頭話也說不上幾句。
她抓著阮敬辭的胳膊,睫毛掛著淚,濕噠噠的,「你能考中狀元嗎?」
阮敬辭皺眉盯著她的淚,心裡所想已經走遠,嫁過去才三天她就哭成這般,眼睛有些紅腫,嬌蠻的性格收斂許多。
沈嗣還真不是個好東西。
阮敬辭攥著拳頭,「我也不知。」
他張嘴剛想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阮明姝瞬間就收了淚,「哦。」
考不上狀元就算了。
當不了大官,怎麼給沈嗣添堵?靠弟弟也靠不住。
阮敬辭深呼吸:「他有沒有欺負你?」
阮明姝剛和母親抱怨了許多,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一遍,她含糊道:「反正對我不好。」
阮敬辭眼神漆黑,緩緩低下頭,薄唇微動,語氣低緩:「那天你該走的。」
拿著準備好的路引,悄悄地離開。
逃婚事大,會牽連家中姊妹的名聲。
可侯夫人發現她不見人影,不會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
成婚當日,還來得及找人假扮,替她成親。
待木已成舟,看在高陽侯府的臉面,獻王也不會出來說什麼。
事已至此,阮敬辭只後悔那天沒有打暈了她讓人帶著她離開。他深深吐了兩口氣息,「你這回不妨在家中多住幾日。」
阮明姝雖不講規矩,也知道如此於理不合。何況嫁都嫁了,除非她的夫婿死了,否則住哪兒都一樣。
「又不是我想住就能住。」阮明姝提起這個就想哭,「他每天不到辰時就把我叫醒,逼我起床抄書,這就算了,甜羹都捨不得多給我兩碗,還非要我吃不愛吃的魚肉。」
這三天,阮明姝過的就是這輩子最辛苦的日子。
比她讀書的時候還苦。
「我們不要提他了,我真的好生氣。」
韶光正熾,芳華燦爛。
廂房裡的書卷香氣被春風減輕了幾分,窗戶開了半扇,光束無聲無息照著她的側臉。
阮敬辭感覺他的嫡姐,安靜了許多,難得如此乖巧。
說話也不再抬著下巴用頤指氣使的態度,眉眼神態也跟著變得柔軟。
阮敬辭也不知這是好還是壞,以前總是嫌她蠢笨,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心眼根本不夠用。有時候希望她能聰明一些,不要再那麼莽撞橫衝進別人的陷阱里。
可當她真的收斂了驕縱的脾氣,阮敬辭也沒覺得有多好。
「你回去讀書吧,我不耽誤你的時辰,免得你的先生知道又要罵我。」
阮明姝在教書先生那裡臭名昭著,她以前經常用些無聊的小事去煩阮敬辭,要他幫自己抓蛐蛐,要他去摘後山的柿子給她吃。
哪裡有熱鬧就要往哪裡湊。
她做不成的事情,就心安理得使喚弟弟。
阮敬辭抿唇:「我告了假。」
—
阮明姝在侯府住了一夜,她本想讓沈嗣去客房睡,撞上他的眼睛就不敢說這種話。
夜裡,她坐在床上聽著屏風后沐浴更衣的聲音,心情就如新婚之夜那麼忐忑。
沈嗣穿戴整齊從屏風后緩緩走了出來,清冽的氣息裹挾著淡淡的冷香,少女坐在燈下,容貌清晰出色,她脫了鞋襪,***的雙腳在空中亂擺,指甲蓋粉粉的,小腿又細又白,只穿了件單薄的小衣,曲線畢露。
忽然之間,一件寬大幹凈的外衫從她頭頂落下,遮天蔽日,籠罩了她的視線。
沈嗣綳著下頜,「穿好衣裳。」
阮明姝覺得他好生無理取鬧:「誰睡覺還要穿著厚厚的衣裳?我在眼裡做什麼都是錯的。」
她咬著唇角,幾日來的委屈壓垮了她。
眼淚就像涓涓流水,一顆顆的珍珠淚順著眼尾往下滾落。
少女無聲哭泣,淚眼潸潸看向他。
沈嗣還真的有種他狠狠欺負了她的錯覺,他作出退讓:「你想如何?」
阮明姝趴在床上,咬著被子啜泣,「我不要辰時起床。「
原則性的問題,沈嗣並不會被她的眼淚打動說服,他低聲:「那卯時就起。」
阮明姝哭哭啼啼,臉上都是淚:「你還是不是人?」
卯時比辰時還要早一個時辰。
他最好是個短命鬼。
阮明姝哭得迷迷糊糊時恨恨的想,過完立春她還要去廟裡求籤,祈願佛祖能讓她的丈夫早死早超生。
護國寺的菩薩不靈驗。
她這回要去永寧山上的千秋寺,磕頭叩首。
沈嗣都怕她哭斷氣,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眼淚可流?好似有個開關,說哭就哭。
「你別哭了。」
「你都不哄我。」阮明姝埋在被子里,眼淚把錦緞床罩都給哭濕了一小片,她所嫁非人,什麼體貼什麼溫存,通通都沒有。
她這丈夫,日後也沒有前途。
她往後出門都抬不起頭來。
阮明姝哭得傷心欲絕:「我還要叫我討厭的人一聲皇嫂,三皇子如果登基稱帝,我跟著你還不知道要被流放到哪裡去。」
她虛榮,好面子。
她受不了去過低人一等的日子。
沈嗣見她哭得太難過,猶豫片刻,把她的臉從被子里抬了起來,拇指輕輕攏住她的下巴,「不想早起就哭成這樣?」
阮明姝衣襟凌亂坐在被子里,長發落在他的膝蓋上,腫著眼睛:「我是怕被流放。」
皇子之間自相殘殺。
他是那麼的惡毒,肯定是其他皇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又當不了皇帝,前途堪憂。
沈嗣邊幫她擦眼淚邊教她道理:「眼淚解決不了問題,哭是沒有用的。」
阮明姝抬著下巴乖乖讓他幫她擦臉,「那是因為你不心疼我。」
她咕噥道:「換成張玠,我還沒哭他就什麼都答應我了!」
作者有話說:
沒有對比就沒有懷念
冷漠沈表示哦
張玠表示明姝妹妹說的沒有錯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點半左右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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