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江湖傳說：別在夜裡洗頭

眾所周知，女人都是好奇的動物，我媳婦尤甚。

所以當陳小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成功了，捕捉到了關鍵點。

果然，我媳婦馬上放下了刀柄，興沖沖把她拉到一邊，才聽了兩三句就點頭不已，到最後乾脆就拉著陳小淇的小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結束之後，她走到我面前，說：「這個人不能抓。」

我說：「五百兩！」

我媳婦明顯面露難色，但很快她就堅定了決心，她重重地搖頭，再一次強調：「不能抓！」

我說：「那錢怎麼辦？」

我媳婦狐疑地皺起眉頭：「你要錢幹什麼？你掙的錢最後不都是交到我這了嗎？」

我說：「我還要開門派呢。」

我媳婦不屑地哼了一聲：「開啥鬼門派，現在那三個小傢伙還不夠你忙的？」

我換了個角度，說：「開門派是順帶的事，主要是想多掙點錢，把地契贖回來，再順便給你買幾個新包包。」

我媳婦短暫失神后，再度堅定了信念：「那也不行！小淇不能抓！」

我說：「錢……」

我媳婦轉身拉起小淇就飛，只是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你自己想辦法」。

我遙望著兩個婀娜多姿的影子向軒轅山的方向飛去，剛剛落地的七海劍仙丁一平讚歎道：「好一幕神仙風姿，姬兄福氣不淺啊。」

我說：「屁，這叫到手的銀子飛走了！」

老丁伸手在懷裡掏了掏，遞給我幾張新紙：「姬兄別著急，我這裡還有。」

我一把接過來，掃視了一下上面的信息，大致還是罡氣境，只是懸紅就不如陳小淇了，一個三百兩，一個二百五十兩，罪名分別是毆殺路人和偷雞。

我拿著那張二百五十兩的問老丁：「二百五十兩偷個雞？會不會成本太高了？」

老丁捋了捋鬍鬚，笑著說：「在溪木鎮偷的雞嘛，也算他見機得快，被發現后扔下雞就跑了，沒敢傷人，否則少說也是一萬兩往上走。」

我恍然大悟，溪木鎮是江湖盟不少老傢伙安置家眷的地方，成天就是一群白髮蒼蒼的大叔大娘種菜養雞曬太陽打太極拳，在那裡偷雞也是嫌命長。

我說行吧，交給我了。

後來的事情很簡單，在老丁提供的一些情報支持之下，我當天下午就把兩個通緝犯押回了七俠鎮武林盟的地牢。

三百兩那個還好，雖然據他自己說是喝多了沒有控制力道，罡氣境輕輕一抬手就把人拍死了，但畢竟出了人命，自己也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偷雞那個小夥子情緒就很激動了，二十齣頭的年紀，剛踏入江湖，因為一隻雞就這麼毀了。

更慘的是，他本身其實只有剛步入氣擊境的實力，武林盟的那些傢伙估計是真想弄死他，陰戳戳地在通緝令里把他拔高成了罡氣境，要不是我一看手感不對，收了九分力道，可能把他摁在地上那一下就直接送他投胎去了。

押回來的時候，小夥子哭得撕心裂肺追悔莫及，我都快要心軟放人了，但內心鬥爭進行到一半，老丁出門把人帶回去了，抬手給了我五百兩銀票，一下子就讓我轉移了注意力。

我說：「怎麼是五百兩？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三百加二百五等於五百五！」

老丁笑眯眯說：「給你情報不要錢的啊，五十兩算服務費。」

我黑著臉說：「那你給我開個收據，按手印那種！」

老丁沉吟片刻：「收據就不開了吧，自己人嘛，大不了先前你那三個徒弟的人頭稅就免了吧。」

我氣急敗壞：「什麼三個徒弟，兩個！還有一個是我女兒，也要收稅？」

老丁笑得更開心了：「你看，我就知道，不只是兩個。」

一炷香后，我從老丁的房間里出來，老丁笑眯眯送我到院門口，沖我搖手說：「謝謝姬大俠惠顧，歡迎下次光臨喲。」

那面目，像極了一個諂媚的老掌柜。

但走出大門之後，才琢磨出來味道，什麼下次光臨，這個破老丁！

我一把扛起門口的兩隻石獅子，把它們一上一下疊在武林盟門口，突然間就心情大暢，揚長而去。

之後的事情就很輕鬆了，在武林盟註冊用去五十兩，給了一張敲了印璽的箋紙；然後去那座門口掛著三個秦字招牌的地下錢莊贖地契。

那裡真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短短几天時間，三百兩就利滾利到了四百兩，我很頭疼，更為那個偷雞的年輕人心疼，這兩天的利息就夠買他小半身的罪孽了。

錢莊的櫃檯用碗口粗的鐵柵欄和外界隔開，裡面站這個十六七歲的小子，我對那小子說，我是天下第一，利息能不能就這麼算了？

小子都沒有看我一眼，就不屑地笑出了聲。他這麼一笑，我也笑了起來，伸手掰開鐵柵欄，就把他拉出來揍了一頓。

揍到一半，從錢莊後院就衝出來十幾個佩刀掛劍的壯漢，簇擁著一個穿金錢紋綢袍的中年男人，剛湧出來就瞎嚷嚷：「給我弄殘廢咯！」

我於是就滿足了他的願望。事後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說他們都是做正經生意，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想不明白哪裡得罪了我的時候，我從領口拽住當年武林盟發給我的那塊隨身攜帶包漿閃閃發亮的「天下第一」的玉牌給他看。

我說你們的人侮辱我，侮辱我就算了，還侮辱了這個「天下第一」的榮譽，這個榮譽是武林盟頒發的，也就是說你們侮辱了武林盟……

中年人躺在地上說：大俠算了算了，你說的都對，你給三百兩的本金就行了，利息就算了。

我說：還要給本金？

中年人艱難地點點頭：啥事都得按流程走不是？給您免了債，回頭賬目對不上，我們這家分號上上下下都得失業，您總不能直接把我們都殺了不成？

我想了想，他說的有道理，我要是這麼幹了，保證明早就能上通緝令，按老丁那個小心眼的性格，搞不好我能超越虛神月，做到懸紅也天下第一。

我放開中年人，說：行吧，不免本金就不免本金，但你得給我寫一個四百兩的收據。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隨後緩慢點了點頭：「大俠您果真是武林盟的高人！」

贖回地契之後，還剩下一百五十兩。我去武林盟指定的鋪子，給他們驗過那張蓋著印璽的箋紙之後，花去二十兩定製了匾額，坐等半盞茶后，領回了那塊桐木匾額。

我先前還以為，二十兩得給我一塊鑲金的牌匾吧，結果掌柜的告訴我，都是照章收費的，工本費五兩，手續費十兩。

我說，你搶錢啊這麼貴，何況這還有五兩的缺口呢。

掌柜的笑著指了指門口的滴漏，說：「您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酉時，酉時之後要額外收五兩銀子的夜間稅。」

看我面露怒色，掌柜的立刻又補了一句：「大俠……哦不，掌門大人，小店都是照章收費的，您要是有意見，可以去武林盟投訴，他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我想到武林盟門口那兩隻疊羅漢的石獅子，突然就覺得算了。

回山之前，我又去逛了逛夜市，買了三隻燒雞，兩斤鹵牛肉，一個豬頭，一盤爆竹，黃紙香燭、一匹紅布希么的。

畢竟開山是大事，得要有儀式感。我想著明早掛牌、揭幕、放爆竹、祭天地，然後正式開始招生收徒。雞啊肉啊什麼的拿來改善伙食，我和媳婦，加三個小的，吃這些正好。

走的時候，我又在夜市的角落裡相中了一間小鋪子，鋪子位置很偏僻，關著門，裡面落滿灰塵，蜘蛛網密布。大概是無人照料，所以租金極便宜，五兩銀子能租一年。

我想著把這裡作為門派在七俠鎮的常駐門面，就像以前很多土匪山寨都會在村口設立一些接引酒店一樣，以免有些天賦異稟卻路痴的胚子找不到上山的路。

萬事俱備，我甚至奢侈地雇了輛騾車，搖搖晃晃回到了山上。

然而一進山門，轉過水缸，我就和月光下一個長發覆面的白影迎面相遇！

「鬼啊！」我驚呼一聲，下意識抬手就是一記十二層樓功力的玄鳳焚天掌拍向眼前的鬼影。

鬼影慘叫一聲，飛出去也有十層樓那麼高。

一條黑影飛射出去接住了白影，緊跟著月色下刃影浮動，淡青色的刀芒鋪天蓋地，將整個軒轅山頂籠罩其中。

剎那之後，萬千條刀影化歸為一，成千上萬條淡淡的刀光疊加在一起，那一瞬間的光芒彷彿新月跳出地面，瞬間化為驕陽。

我甚至感覺到真實的月光，都被這一道刀芒斬斷了。

以武道合天道，這是天道境的力量！

更要命的是，這一刀對我很熟悉。

這一刀斬中我拍出去的掌心，我的掌風瞬間潰散，化為四下席捲的赤色火龍，緊跟著就被那一刀溢出的威芒稀釋澆滅。

我蹲下抱頭，一氣呵成。

我媳婦一腳踹在我胳膊上，她自己一個踉蹌退出去兩步：「要死了吧，敢和老娘來真的！」

我指著被我媳婦放平在地上的那個白影：「鬼……鬼……」

我媳婦上來揪住我的耳朵：「鬼個屁鬼！那個是小淇在洗頭！」

——《關於建立門派的基本行政審批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