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篩選

它那雙漆黑的眼睛像是玻璃一樣，倒映出真夜近在咫尺的臉。

真夜的眼眶中也被一片無機質的黑色所佔領了，兩雙除了黑色之外再無雜質的眼睛在一瞬間對上了，互相倒映著對方此刻的模樣。.jj.br>

寒冷從腳下散發蔓延，這是一種最原始的，產生自內心的寒冷，與任何外界因素都無關，僅僅只是因為這一瞬間的氣氛太過於凝滯，幾乎到達了冰點。

危險危險危險危險……

直覺不停地叫囂著，從真夜身上與096的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比進入這間暗房之後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凝重，巨大的壓迫感從封眠的身邊襲來。

這兩個傢伙現在幾乎都不能算得上是人類了，096原本就是異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它能在鶴屋的陣法中依然使出保護的屏障，但是這種異端封眠原本的了解認知就甚少，或許這也是096身上的某個「天賦」，類似於人類所擁有的「異能」。

這些異端的身上也擁有者與眾不同的天賦，比如樓梯間的「無窮無盡」，白瓷面具的「操控與寄生」，096擁有的可能就是對它自身強有力的「保護和反抗」。

這些天賦和自己一行人擁有的異能一樣，比如自己的是火，薑糖是冰，真夜的半神之力，鶴屋是守護，千日風則是破開虛妄的銳利，諸如此類。

在這一瞬間，封眠才突然產生了這樣的認知，但是也是這一認知，突然讓他感到有些後背發冷，為什麼？為什麼分配的如此均勻？

不論是東境的異獸，西境的異端，南境的邪祟，到現在為止，封眠經過的任何一個地方，所遇見的這些怪物，都擁有著各色各樣的能力。

和人類一樣，如果是神明賜予的這一切，那麼在神明的眼中，眾生平等，祂們從來就沒有更加偏愛過人類，所有的生物都是一樣的。

只是因為自己站在人類的陣營中，就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一點。

又何止是人才擁有者源遠流長的歷史和傳承呢？

異端難道就沒有嗎？從上個世紀就存在著的縊王悲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白瓷面具，百年前就出現過的烏鴉醫生……

上古時期就有所記載的異獸們，振翅高飛的玄鳳，滿身火焰的畢方，遠古凶獸混沌，沉眠地下的燭九陰，它們都曾經在書本上出現過。

平安時期被童子切斬於刀下的酒吞童子，幾百年前被拋棄的橋姬，獨自一人收集故事的青行燈，住在一反木家宅中的骨女。

它們的存在和自己有什麼不同嗎？好像沒有吧。

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它們或許也有著自己賴以生存的地方，也有著族群特有的秩序，只不過這一切自己從來都無法得知。

這世上的一切，地上的樹木，天上的星辰，以及世間存活的生物，都毫無差別的，都曾經是神明的孩子。

從來就沒有差別的，只不過自己明白的有點遲。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在看見真夜和096對視的這一秒鐘，封眠突然明白了這一點，同時也有更大的疑惑在他的心中滋生。

所以導致現在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就像老陳說的那麼簡單嗎？只是因為平行世界之間出了差錯，所以只能留下一個主世界嗎？

不會的，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那麼在很久之前，這些異獸邪祟異端都存在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發生這樣的情況？

千百年來，這是頭一遭。

怎麼會呢？為什麼會讓它們突然出現在大眾的面前，為什麼一定要所有存在之間，都變得互相威脅起對方生存來？

更在之前也是這樣嗎？封眠不得而知，但是至少不會有現在這麼嚴峻。

現在的情況，就好像是勝者為王，只有勝出的，最終能留下來的那一方，才有足夠的資格最後見到神明的降臨。

這不像是一種危機，更像是一場篩選，選出最後配得上作為神明子嗣的種族。

封眠的腦海瞬間亮了起來，是了，這就是一場篩選！

下一秒，真夜那雙黑色的眸子中似乎閃過一道寒芒，在這一擊將屏障打破之後，他再次發動攻擊，想要直接將096殺死。

「不——」也是在這一瞬間，抬起頭的096終於直面向他們，不再低著頭躲避，發出了一聲尖利穿透力極強的尖叫聲。

它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出現了無比怨毒的神色，毒液幾乎要從它的眼睛里流出來，極端的憎恨從它的雙眼中淌出來，它恨不得用眼神殺死面前的這群人。

這道聲音一出，整個暗室中的所有氣場全都凝滯了，冰冷的鋒芒似乎可以割破每個人的皮膚，寒冷幾乎將空氣都凝結成冰。

離的最近的真夜幾乎立刻就從嘴角流出血，緊接著，鮮血又從他的耳朵和眼眶中留下來，在法陣紫色光芒的照射下，他那張比女人還要精緻的臉，襯著那雙漆黑的瞳孔，頓時變得詭異萬分。

096的尖叫聲穿透力極強，像一把刀子，剎那間就狠狠刺進了在場所有人的精神中，極度的疼痛傳遍四肢百骸。

封眠忍耐不住，一口噴出血來，全身似乎被刀子刮過一遍，從骨頭縫裡蔓延出的疼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而後方的伊絲塔直接暈了過去，這股力量對她而言太過強大，薑糖跟鶴屋的狀況也不太好，只能勉強撐著身體，唯一狀況好一些的就只有千日風，她離得比真夜和封眠要遠，並且承受能力比薑糖和鶴屋似乎要強上一些。

她在鶴屋跌倒之際立刻就接手了腳下陣法的維持工作，不然在剛才鶴屋收回力量的那一瞬間，這些肉塊估計就要佔據她們腳下的地面了。

而真夜揮下的第二擊，立刻就被擋了回去。

096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衰老，幾乎只用了兩秒，就從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瞬間變成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年人。

不同於大部分老年人的和藹，它的臉即使變得衰老，那股怨毒和狠意還是沒有消失，所有的憎恨都潛藏在它衰老下垂皮膚中的每一處褶皺中。

封眠看著它那張急速變化的臉，眼睛傳來劇烈的疼痛，近距離的污染瞬間就讓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甚至生出了一種想要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的衝動。

污染太強烈了。

真夜也被這一下擋住了，他承受的衝擊力比身後的封眠更強，要不是激活了半神之力，可能現在已經倒下了。

封眠胸口處壓抑著的噁心和反胃再次涌了上來，頭暈目眩的感覺再次席捲了全身，想吐，站不穩，要趕緊殺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