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投影儀
什麼情況下所有人會對一個人的反常視而不見?
答案是在所有人都是不正常的情況下,換而言之,是其餘人都如同程序一般被設定好的情況下。
那種置身於這個世界之外的感覺,就是封眠抓住的線頭,無論他和薑糖做什麼事,這個幻境里的所有人都是無動於衷的。
薑糖拔了公司電源也好,他奪門而出也好,這些都不會影響幻境里的人,因為他們是被設定的木偶,按照那個怪物的劇本一步步演繹劇情。
而他和薑糖,或者只有他一個人,才是觀眾。
幻境里的人可以看見自己,卻看不見薑糖——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這不像一個幻境,更像是一場電影。
他若有所思。
薑糖看他沉下來的表情,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封眠組織了一下語言,對她解釋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但薑糖還是一副迷茫的神色:「所以呢,就算這裡不是幻境,那我們要怎麼出去呢?」
他站起身:「電影都有投影儀,大概率怪物所在的地方就是投影儀。」
女生跟著他站起來往店外走,但還是不甚理解:「那投影儀在哪啊?」
「所有場景交集的地方就是投影儀所在的地方。」
「啊?」薑糖愣了愣,又連忙追上他,「什麼意思呀?」
「實驗一下你就明白了。」
他帶著薑糖來到了車站,用了整整四天的時間,坐遍了每一班可以買到票的火車高鐵和飛機。
無一例外的,所有售票處都沒有出國的機票。
封眠每次站在售票口說出任何國家的名字時,都會被各種理由拒絕。
氣流,沒票,天氣問題,諸如此類。
並且更遠一些的省份和城市也同樣買不到票,他所能買到的票,只有這幾個省份的來回票。
他把每一次買票的路線記錄在紙上。
終於在第四天傍晚,他和薑糖下了飛機,他們已經不分晝夜地坐完了所有能買到票的航班了。
看了一眼身邊的薑糖,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眼裡充滿了血絲,面容疲倦。
兩人坐在機場的k,封眠從口袋拿出幾張紙。
「你看。」他把紙鋪在桌子上,「我們能去的只有這些地方,其他更遠的都去不了了。」
他指著紙上的一座城市名稱:「但是,無論我們去哪座城市,從這裡,都可以買到出發的票。」
薑糖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桐城。
她張了張嘴:「這不是……」
封眠接著說:「沒錯,是我的老家。」
「這就是投影儀在的地方嗎!」事情終於有了進展,薑糖臉上的倦意一掃而空,興奮起來,「事不宜遲,那我們現在就去!」
「等等!」封眠制止她,「我們四天沒有休息過了,現在去面對怪物很危險,今天晚上暫時休息一晚上養精蓄銳,明天再去吧。」
「危險」兩個字給薑糖潑了盆冷水,她只想著出去,這幾天的高強度奔波下,她幾戶要忘記所謂的投影儀可能就是怪物了。
她咽了口唾沫,不安地看著封眠:「封哥,你說,我們去了那裡,真的就能出去嗎?」
「可以的。」
封眠的語氣非常肯定,這也給了薑糖不少勇氣。
如果怪物想要他們死,那麼這些天里有無數機會可以殺死他們。
無論是剛進入這裡時隨便安排一場車禍或者高空墜物,或者這四天中任何一次的航空事故,都足以取他們性命。
但是都沒有,這些都沒發生。
封眠猜測,怪物的目的很可能不是致他們於死地,那他們去桐城基本上是不會有危險的。
亦或是怪物沒有能力在這裡殺死他們,那麼同樣的,他們這時去桐城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麼。
不管出於哪一種原因,這一趟,大概率是安全的。..
但凡事總有個萬一。
萬一那怪物就是個變態,喜歡玩這種折磨獵物的遊戲,那這一趟,估計就有去無回了。
所以他才讓薑糖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狀態好一點再出發。
並且,他能感覺到,在幻境里的每一天,身體中都有一種與日俱增的莫名灼燒感。
三天前他趁薑糖在列車上補覺的時候避開她,偷偷躲進廁所,無法控制從指尖露出跳動的火焰。
直到那火焰越來越大,幾乎快將廁所點燃,才堪堪熄滅。
他隱約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這股火焰的力量了。
如果到時候真和那怪物對上了,以他現在的能力,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他今天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不知道是畢方的火焰更烈,還是這玩意的幻覺更強。
兩人在k里湊合了一晚,靠在座位上打盹。
薑糖這幾天累壞了,一閉上眼很快就睡熟了,封眠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心裡有點愧疚。
這姑娘本來應該在家睡覺的,結果無緣無故就被自己牽扯進來了。
收回視線,他按了按眉心,他這幾天幾乎沒閉眼,現在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痛,但腦子卻無比清醒,毫無睡意。
嘆了口氣,他看向窗外夜晚的機場大廳。
抬起頭的一瞬間,他在身側的玻璃倒影里看見了自己的臉,一雙帶著倦怠的雙眼閃爍著詭異的紅光,瞳孔像是快要燃燒起來。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臉,他現在比起三天前進步了不少,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火焰了。
這三天中,每次趁著薑糖小憩的時候,他都躲起來一遍遍嘗試操控這簇火。
對於那個霧一樣的怪物,封眠也是一無所知,其實他心裡也沒底,自己對上那玩意兒到底能不能活下來,所以只能一遍遍嘗試著增強自己的力量。
而原本一開始小的可憐的火苗,經過這幾天在他手中壯大不少,甚至可以依著自己的心意變成其他形狀。
昨天他甚至控制著火焰變成了幾支火箭,氣勢洶洶地穿透了廁所的門板,殺傷力極強。
幸好在這個幻境里沒有人會在意他這個觀眾做了什麼,所以他只是在下車前飛快地叫醒薑糖把她拉出了車站。
他不能讓她知道的更多了,本來就不該把她牽連進來的。
封眠沉默地靠在座椅上。
大廳里的走動的人不知不覺多了起來,行李箱拖在地磚上發出響聲。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