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故人相見(上)
第五十六章
故人相見(上)
市長的工作手機,其實是掌握在秘書手裡的,所以,王均比胡晨陽早知道槍擊的事。
半夜,胡晨陽接到王均關於槍擊案的報告,第一反應是:「人死了沒有?」
「沒有,已經送到醫院了,正在搶救中。」
「那家醫院?」
「市中醫院,因為那是最近的醫院。」
胡晨陽道:「知道了,我們一起去中醫院看看。」
當胡晨陽趕到中醫院時,醫院來了不少人,看來,這個槍擊案還是驚動了不少人。
中醫院宋院長看到胡晨陽,第一句話就是:「胡市長,還好,傷得不算重。」
胡晨陽聽了,稍為心安。
黃一虎中了二槍,一槍是打穿了他的耳朵,另一槍則打在屁股上,都不在致命部位。醫院對黃一虎進行了外科手術,取出了臀部的子彈,所謂的「子彈」只是鋼珠,看來作案者使用的是一把仿製手槍。
胡晨陽去看望黃一虎時,黃一虎面色蒼白,顯然是受驚了。
黃一虎快50歲了,原來也是二汽的職工,95年下海經商,看準了建築市場需求,投資砂石業,並成立了鄖南
縣金砂公司,年產銷砂石近50萬噸,每年上繳當地稅收就達400萬元左右,成為鄖南
縣著名的民營企業,黃一虎也迅速暴富,成為千萬富翁,他還不光是在鄖南縣有產業,在城西
區也有一個酒樓,在城東區有一家養雞場,是三個公司的董事長。這些年,黃一虎也成了鄖城市的名人,是鄖南
縣政協委員。
黃一虎還算清醒,認出了胡晨陽,道:「謝謝胡市長,這麼晚還來看我。」
胡晨陽道:「竟然發生這種事,黃總,請放心,市裡一定會將兇手捉拿歸案。」
這時,黃一虎的妻子流著眼淚道:「那些人也太黑了!」
黃一虎卻不高興地道:「你亂說什麼?」
胡晨陽卻從夫婦倆這一表現中看出了些端倪。黃一虎妻子說「那些人太黑了」,其實也可以是一句尋常的話,但從黃一虎的反應來看,他卻是不讓妻子往下說,這就有可能夫婦倆其實都知道是誰下的手,只是,有所顧忌,不想說而已。
……
一個市政協委員被人當眾槍擊,而且是在胡市長召開全市企業家座談會的當晚,這個影響太大了,二天後,市公安局長戴有光向胡晨陽彙報了案情。
戴有光介紹說:「當天,黃一虎參加完市政府的宴會後,同幾位朋友一道去了金鵬娛樂城,先是喝茶、k歌,後來又去泡腳,大概零時左右,黃一虎出了金鵬娛樂城,走向自己的車,這時,有幾個人圍上來,其中有一人道『就是他』
,幾個人將黃一虎撲倒在地,開了二槍,然後逃離了現場。有人看到這幾個人上了一輛白色桑塔納出了市區。」
關於作案動機,戴有光分析:「據金砂公司員工反映,有人眼紅砂石生意紅火,想入股這個公司,被黃總拒絕了,有人揚言:早晚要把姓黃的趕出鄖南
縣。從槍擊部位看,傷口都不在致命部位,而黃一虎是被幾個人摁倒在地上的,可以說是想打哪裡就能打中哪裡,所以,綜合分析這些情況,我們認為:兇犯不是真想要他的命,是想警告黃一虎,逼他離開鄖南
縣。」
胡晨陽道:「只有儘快抓住兇手,抓住了他們,真相就大白了。」
「是,我們一定爭取儘快抓到兇手。」
胡晨陽道:「馬上過年了,發生這種事,戴局長,你們要辛苦了。」
……
黃一虎的傷不算太重,在床上躺了幾天就能下地了,這天,他在醫院散步時,遇見一位病人,那位病人見到黃一虎時倒是沒什麼反應,但黃一虎卻是一眼認出了他:這人是范達模啊!就是當年那個躲在二汽三分廠職工浴室偷看女職工洗澡的范達模啊。
對這個范達模,黃一虎是不會忘記的,當年,那個在浴室天花板上與范達模「巧遇」的高中生,正是這個黃一虎!
黃一虎當然知道範達模的悲慘結局,心裡很後悔自己把這事說出去了,而且,人家范達模自己一個人扛了這件事,也沒說出黃一虎也參與了偷看女職工洗澡。
如果當時范達模把黃一虎也說出來了,雖然他還是個孩子,但也是高中生了,少不了也要定個「少年流氓犯」吧?不但自己完了,自己的父母、家人也要跟著受牽連。
這讓黃一虎對范達模很感激。
沒想到,幾十年後,這兩個「故人」竟然在中醫院與范達模相見了。
為了確認范達模的身份,黃一虎還去護士辦公室查看了外科住院病人的病號卡,果然是有一個叫范達模的病人,病情是直腸癌手術。
黃一虎暗自吃驚:「范達模得癌症了?」
醫院的病人,大都是上午打吊針,下午,基本上就可以下床活動了,這天下午,黃一虎有意在醫院的花園前散步,等著范達模出來。
果然,范達模也出來了,此時的范達模,不但消瘦得厲害,頭髮也掉得厲害,估計是化療的原因?
黃一虎迎上去:「你是范師傅吧?」
這句「范師傅」,讓范達模聽來是那麼陌生,這麼多年,有誰叫過他一聲「范師傅」?也只有二汽的人才會這麼稱呼他啊。
只是,面前這個中年人是誰呢?他想不起來。
黃一虎道:「范師傅,我是黃占斌的兒子啊!」
「黃占斌?」說到黃占斌,范達模當然是認識的,豈止是認識,二人都在二汽三分廠技術部門工作,黃占斌是技術科副科長,還曾經是范達模的頂頭上司呢。
范達模思索著:「黃占斌,黃科長……你父親有七十多了吧?」
「七十六了。」
「哦,他身體還好吧?」
「還好。」黃一虎道,「范師傅,你怎麼在這住院啊?」
范達模嘆氣道:「一言難盡。你呢?」
「唉,前幾天,挨了別人的黑槍。」
「哦,聽說有個千萬富翁挨了黑槍,就是你啊?」
「是我。背時啊。」
兩人也沒說上幾句話,就有人帶著鮮花和水果來看望黃一虎,黃一虎也只好回病房。
黃一虎是住在中醫院最好的病房,是個大套間,這幾天,送鮮花和花藍的不少,水果就更多了。
進了病房,黃一虎先吩咐妻子:「你拿些水果給47床的范師傅送去,多拿一些。」
「哪個范師傅?」
「你先別管,47床,先給他送去。」
來看望黃一虎的是鄖城橫龍房地產公司董事長肖橫龍,兩人是長期合作關係,私交也很好,出事當晚,二人還在一塊泡腳。
肖橫龍道:「黃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十年不到,你成了千萬富翁,我估計,不到十年,你就得成億萬富翁。」
黃一虎苦笑道:「兄弟,命都差點沒了,要錢有什麼用?有人說,健康和生命是財富前面的那個1,沒了這個1,後面再多的零也沒有意義,以前不覺得,這回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對黃一虎遇到的麻煩,肖橫龍當然也知道一些,道:「老黃,我覺得,你這回,不能再忍了,得反擊了!」
黃一虎沉默了一會,還是輕輕搖搖頭:「看看市裡的態度再說吧。」
肖橫龍道:「我覺得,胡市長比那個盛市長硬多了,從他拿下鄭浩民、賈衛平,我就覺得,胡市長這人硬,敢下手。」
黃一虎道:「那兩個也就是局長,這個不一樣,一個是縣長,縣長後面還有個常委啊。」
肖橫龍只好道:「黃總,你好好休息,看看情況再說。」
肖橫龍走後不久,黃一虎的妻子回到病房,道:「一虎,你厲害啊,知道47床病人不一般啊。」,
黃一虎看了妻子一眼:「什麼不一般?」
妻子道:「我跟護士打聽了一下,她們告訴我:這個47床的病人,是胡市長的親戚呢。」
「啊?」黃一虎失笑:「怎麼可能?胡市長是贛源省人,范達模是東北人,當年跟我老爸他們一起從一汽過來的,他怎麼可能會是胡市長的親戚?八杆子打不著啊。」
妻子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她們是這麼告訴我的。」
黃一虎有點疑惑了,細想了一下,剛才他問范達模為何住在這家醫院,范達模說了句「一言難盡」,若非他真是胡市長親戚?
黃一虎覺得,這事得證實證實。
想了想,黃一虎去了院長辦公室。
宋院長見黃一虎來了,連忙道:「哎呀,黃總,散步散到我這來了?」
黃一虎道:「我來感謝你們醫院積極搶救我嘛,改天,我請宋院長和張大夫他們吃飯。」
「呵呵,心意領了,吃飯就免了,請客,紅包,現在市裡要求得嚴。」
「哎,」黃一虎道,「紅包也要看情況,索要紅包是不好,病人誠心誠意感謝醫生,就可以收嘛。」
宋院長呵呵一笑:「黃總福大命大,挨了二槍,都沒傷在要害,也是奇迹了。」
閑聊了一會,黃一虎道:「哎,宋院長,問你件事。」
「請講
「那個,你們外科有位病人,叫范達模的,你知道他嗎?」
「范達模?知道,直腸癌患者,這個病人還是我安排進來的,為了他,我們還特意到省里請專家給他做手術。」
「為什麼要特意請省里的專家?」
宋院長反問:「你說呢?」
「呵呵,我哪知道。」
宋院長微笑道:「你黃總既然跟我打聽,那就是聽說了什麼?」
黃一虎也只好承認:「是,我聽說,他是胡市長的親戚?」
宋院長道:「我說吧,你們這些搞企業的老闆就是厲害啊,躺在床上也能掌握信息。」
黃一虎道:「真的是啊?」
「是。」宋院長道,「還是胡市長親自跟我打電話說的。」
「胡市長有來看望他么?」
「這我倒沒看見,應該來過吧?也許,下班以後來的吧?」
黃一虎想了一下,道:「宋院長,我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啊?」
「我想承擔這個范達模的所有醫療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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