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藤
文月取出了六個陶碗,上層三個下層三個。這是她特意用粗木棍隔開的兩層。按光腦資料里配比製作的泥胚很成功,六個小碗全部燒製成功,土紅色的碗帶著獨特的質樸感,就算是見慣了好東西的文月也十分歡喜。
好歹這也是她第一次試驗做的東西,原本她還以為會碎一般,結果全部成功,一個也沒浪費。
文月將六個碗放進自己帳篷里,帶上自己的摺疊刀、背包、弓弩出發去昨天司慧說的長地藤的地方。
這裡的灌木草叢偏多,領地這一片地方像是群山間難得的平坦土地,距離水源近、光照時間適宜、地勢偏低……總之是個很合適的駐紮地,除了下雨的時候可能會灌滿水。
文月是在一片玉米桿地旁邊找到的地藤,和司慧說的一樣,和玉米地一般長了一大片,全是藤。遷離的原住民們因為遷移還不及收割才讓它們留了下來。
呃,這裡的原住民可能不知道,但是文月看這些藤的表情有些複雜。
什麼地藤,這不就是地瓜藤嗎!拜託,這裡的植物根莖比藤葉實用多了好吧!
文月很無語,也很高興。食物這不就來了嗎!她將地瓜塞滿了背包里,走之前本著不能走空的原則又砍下一捆玉米杆子呼哧呼哧的拖會領地。
領地里只壺勒睡醒了,看樣子似乎正在坐下地上鑽木取火。文月同壺勒打了個招呼,小孩見文月腰都累彎了,連忙上前結果捆玉米桿的藤條。
「我找到冬天吃的食物了,等會咱們用這些杆子編些筐去裝食物。」
壺勒沒想到文月這麼快就解決了糧食問題,雖然疑惑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我來生火。」壺勒乖乖道。
文月卻揮揮手說道:「不著急,柴火不夠用了,你先在附近撿些,那些乾的玉米芯也能用。昨天做的陶器成功了等會我分給你們,接下來我要再做些容器燒制。」
不止如此,文月也將捏陶器的方法教給了壺勒。其實這也沒太多難度,文月教了一次泥碗的捏法后便讓壺勒隨意發揮,自己兢兢業業的開始搓泥條做個大陶罐。
這些泥胚需要晾乾后才能燒制,文月將壺勒捏得歪歪扭扭的碗和杯子以及自己的兩個罐子放在太陽底下,她則洗洗手準備燒火。
「那些地藤的根莖比葉子更容易飽腹,等會我給你們烤地瓜吃。」
「地藤根莖?」壺勒面色一變,顯然不太認同。「但是大人們說過,植物的根莖不要隨意去吃,許多根莖都有毒。」
「嗯?」文月也有些遲疑,萬一這裡的地瓜真的有毒……
「你們有因為吃過這個東西中毒的人嗎?」文月指著一地洗乾淨泥巴的地瓜問道。
壺勒搖搖頭,道:「沒有,司慧的奶奶敢吃地藤是因為她見過一隻兔子嚼地藤葉,不然我們也不敢隨便吃。」
「咦,你們應該在這裡生活過許久了吧?好像對這裡的植物不是很熟悉的樣子?」
「不是」壺勒愣了愣,似乎是在努力回憶「山部落世代生活在雪山腳下,這裡的許多東西和雪山那邊的不一樣。」
「是這樣嗎?那你的族人們遷走了還能去什麼地方?你們連這裡都不熟悉。」
壺勒應該是個很依賴自己部落的小孩,文月早就發現這件事。每次談論到部落的故事時原本沉默寡言的壺勒都會變得歡快活波。
「不知道。首領說,他們想找另一座雪山。但是祈語說過,太陽神指示不要輕易離開故土。嗯,首領留下我們的時候……很痛苦。」
文月理解的點點頭。自己這個成年人比壺勒更加能理解一位首領的取捨。這種不太仁義的行為她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當活下來都是奢望的時候,幾人的性命和幾十人的性命是個很顯然的選擇題。
「我們來到這裡時,就是因為玉米才留下來。只是因為詛咒……」
文月朝他擺了擺手,糾正道:「這不是詛咒,只是一種會傳染的病而已。發燒感冒吃藥就可以了,怕傳染的話掩住口鼻防止唾沫傳染就可以。」
「是這樣嗎?」壺勒有些激動。如果文月突然跑到他面前說這些話他肯定不會理會的。這種詛咒哪怕還在雪山腳下的山部落都沒有辦法接觸,怎麼可能想她說的一樣吃一種什麼叫葯的東西就行?
但是壺勒自己就是被治好的,這時聽到文月的話自然會相信。
「是的,以後我教你辨認草藥,勤洗手愛乾淨就可以了。」
木屋裡的孩子們陸陸續續醒了過來,司慧和拉瑪抱起癟著嘴哇哇哭的兩個孩子,從獸皮墊下抽出樹葉熟練的擦起小孩的屁屁。
文月:……
樹葉都被捏碎了還這麼淡定?文月終於知道當初在木屋裡聞到的奇怪味道是為什麼了……
司慧將手裡的男寶送到拉瑪手裡,自己抖了抖最上面的一層獸皮墊,抱著墊子朝河流的方向走過去。
「司慧要去河邊?會不會有危險。」文月發現了,這些孩子對危險河流有些奇怪。他們一再強調河流里有恐怖的吃人野獸,輕易不要靠近。但他們想用水時卻又大喇喇的往河邊走。
「早上不會有危險。」壺勒回答道「河裡的野獸在太陽開始下落時會慢慢蘇醒。」
好吧,這些都不重要。
三大兩小,再加個文月六人聞到火堆里穿出來的烤地瓜香味,不約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這裡的地瓜個頭比後世拳頭般大的要小得多,文月一次放了六個地瓜在窯爐里。文月用兩根粗樹枝做了一根夾子,將陶窯里的地瓜夾出來。
烤地瓜的特有清香以更濃郁的形勢撲面而來。兩個男寶啊啊叫著伸出自己的小手卻被司慧和壺勒及時攔住。
「小心!天火淬鍊的東西不能立馬觸碰。」
拉瑪則是眼巴巴的看著文月,問道:「文月,這個地藤根莖什麼時候才能吃?」
文月說道:「你們覺得不燙手了就可以。外面黑漆漆的皮不可以吃,要掰開吃裡面黃色的東西。」
原本還忌憚植物根莖的三個大孩子早就因為地瓜的香氣拋棄了成見,文月也適時說道:「我們冬天就吃這個吧!」
三人齊齊點頭,兩小呵呵傻笑。
「你們存玉米的地方太簡陋了,嗯,我還不會建地窖,只能想個更簡便的辦法。我們需要特別多乾草,加固這裡最大的木屋用來儲存食物。」
三人掰開地瓜,一手一半咬下去,美味得齊齊點頭傻笑。
「等會我們還能再吃兩個,吃完后我教你們學怎麼編草筐,去挖走所有的地瓜。」
點頭傻笑。
「先這樣、再這樣、然後……就好了!」
點頭……呃……笑不出來了。
文月看著三個大孩子面前亂七八糟的玉米桿,知道自己太想當然了。草筐什麼的,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學會的。文月這個新時代年輕人之所以這麼熟悉還是因為小時候在奶奶家編過草筐換零花錢。
「行吧,你們今天先看看,我來編。」
三人如釋重負般連連點頭。
「等會需要留下一個人照顧小孩,你們誰留下?」
三孩子都沒商量,司慧自覺的站出來說道:「我來照顧一一和阿大。」
一一兩歲阿大三歲,都是還在呀呀學語的階段。此時正光屁股坐在地上啃玉米葉子。
文月搶過熊孩子手裡的玉米葉,珍而重之的把他們交給小姑娘。
「祈語說過,孩子是部落的未來。」走在去挖地瓜路上的拉瑪邊踢石子邊說道。
文月自然懂,她之所以這麼大方又不設防,不就是因為這些都是孩子嗎?
「司慧的爸爸是祈語的小兒子。」拉瑪顛了顛背在背上的玉米桿筐,對這個東西喜歡得不得了。
「所以祈語是司慧的爺爺嗎?」文月有些意外。據她了解,祈語似乎是原始部落的巫。想到這裡,文月又問道:「祈語是你們部落的巫嗎?」
「巫?」拉瑪疑惑的歪著頭。
「巫是雪山部落邪惡的東西!」壺勒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氣沖沖的鼓著臉對雪山部落開始批鬥。
「巫不應該是每個部落都有的嗎?」文月去過博物館,對這種遙遠的人類文明多少有些了解。
「才不是!」這次是拉么和壺勒異口同聲的否定。
「巫是邪神的走狗!」
「信仰巫的部落必定會遭到反噬!」
呃,好吧。文月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宗教派系的鬥爭。
原本還元氣滿滿唾罵雪山部落的兩個孩子邁著緩慢又沉重的步伐,彎腰駝背的運完最後一筐地瓜。
文月也好不到哪裡去,倒完最後一筐地瓜后就不管不顧的攤在地上,雙眼無聲面容獃滯。
司慧:……
司慧默默的撿過地瓜扔進火堆,繼續燒制中午就幹了的泥胚。
「終於結束了……」拉瑪還尚且稚嫩的聲音有些顫抖。
文月雙手撐地坐起,哼一聲后說道:「天真,想想那些地瓜藤的規模,我們起碼還要挖三天才能挖光。」
「什麼?!」
「不——」
兩道凄厲的聲音響起,燒火的司慧打了個抖,縮了縮脖子希望沒人發現自己。
今天沒有經驗,文月三人幾乎是用手和石頭來挖地瓜的。文月哼哼著爬起來,喊道:「快起來!我給你們做個好東西。」
文月要做的是石錛,第一件事是去河邊的石頭堆里找合適的石頭。將石頭打磨好后,再砍下三根木棍,將木棍上兩側鑽孔后木炭放進孔里,將孔洞燙穿。磨好的石頭固定進洞里,為了更加牢固還塞了些小石子,用藤條將石頭死死固定在木棍上。
這樣一個簡易粗糙的石錛就做好了。
兩個孩子很快就意識到石錛的好處,吵鬧著要拿來玩。文月卻說道:「你們先學會,我不能每次都能及時解決問題,你們也應該學習。」
雖然是孩子,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些掙扎在生存線上的孩子對掌握生存技巧很是重視,紛紛乖乖坐在木樁、石頭上打磨石器。
接下來的四天里文月三人一趟趟運光了所有地瓜。看著滿屋子的地瓜,文月終於鬆了口氣。
起碼糧食暫時不用擔心了。
文月也不知道冬季什麼時候來,三個大孩子也一臉茫然,只知道族人在離開前就開始儲存糧食。
或許是念得太多,在一個睡得香甜的夜晚寒潮來了。
突如其來的寒潮來臨的那一刻文月並沒有及時醒過來,直到帳篷外的雨點聲越來越大時,天空一陣炸響。
文月抖著身子從睡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