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記憶的河)第八十六章 逆行是全責
夏冰不是要故意偷聽外婆打電話的。
但她的聲音實在太大了,不需要偷聽就能聽到。
外婆嗓門向來很大,即便母親在電話那頭一再強調不能讓夏冰聽到。
「你小點聲!」外公斥責她。
「娃都沒在家,擱翠花那玩呢!」外婆反駁到。
夏冰悄悄地躲在堂屋的門口,他們沒發現。於是,她聽到了那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全家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秘密」——爸媽離婚了。
夏冰其實在母親一定要堅持把她送來外婆這裡上學的時候,就差不多已經猜到了。
兩個人愛或者不愛,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夏冰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蒙上被子閉上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爸媽感情一直不是很好。
他們經常吵架,夏冰也曾不止一次地哭著對他們說讓他們趕緊離婚,不要折磨彼此也不要折磨這個家。
可當他們真的離婚了,當這個家真的散了,夏冰的心卻說不出來的疼。
夏冰是哭著睡著的,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外婆粗大的嗓門喊醒。
她就那麼躺在床上,不回應也不開門。
後來外婆就索性走開了。再後來翠花和劉望睇來了。
她們在門外吵的夏冰很煩,她從床上爬起來,蓬頭垢面的開了門,陽光照進來,刺的夏冰有些睜不開眼。
「你們走吧,我今天不想上學。」
「你怎麼了?」
「我不舒服,不想去。」
「那好吧,我們幫你跟班主任請個假。」
夏冰沒等倆人離開,說完就啪地一下重新把門關上,把她們都隔絕在外面,好像這樣就能阻擋悲傷似的。
她們走後,夏冰聽見外婆在門外的嘆息聲,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許久,外婆外公似乎是下地幹活去了,趁他們不在家,夏冰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但就是想出去,她需要做些什麼,來發泄內心的那股無名火。
她去了那個長滿野花的小山坡,坐在一棵樹下看不遠處的羊群吃草,心裡突然就萌發出了一種輕生的念頭。後來,她徑自去了那個兩邊長滿薔薇的鐵軌那裡。
沿著鐵軌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直到遠處傳來火車的鳴笛聲,夏冰卻本能地逃開了。
站在離鐵軌遠處的田野里,望著轟隆隆而過的火車,夏冰突然想開了。
她還有許多許多事情沒有做,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人愛她。
天色不知不覺間暗了下來,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周圍安靜的只聽得到蟲鳴。
遠處有一團白色的光亮慢慢地接近,穿過空曠的田野跳躍著朝夏冰的方向前進。
「可找著你了!」是翠花的聲音。
她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有些擔憂地看著夏冰。
翠花說,外婆外公快急瘋了。
夏冰的母親也從外地趕了回來。聽到這個的時候夏冰有些慌亂。
如果母親知道自己逃了一整天的課,一定會對自己非常失望。
回到家的時候,母親郝依依剛剛喝了口水正打算出門繼續找,在門口迎面遇上了自己回來的夏冰。
夏冰有些擔心她一巴掌打過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郝依依卻一把將她攬到懷裡,哭了。
那晚,郝依依沒有急著回去,也沒有問夏冰為什麼逃課,更沒有指責她罵她。
母女倆異常平靜地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洗漱、上床、睡覺。
這是夏冰記事以來,母女倆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
「爸爸,終於要成為別人的爸爸了是嗎?」夏冰望著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問郝依依。
郝依依沒答話,一句話也沒說。
夏冰翻過身看著郝依依,又問,「你後悔嗎?」
郝依依笑了一下,輕柔地摸了摸夏冰的頭。
後悔什麼呢?後悔遇到夏冰的爸爸?
還是後悔在知道夏冰的爸爸出軌以後毅然決然地跟他提了離婚?
過去的經歷是一條無法逾越的河,人的一生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會有遺憾,我們可以回頭看,但不能往回走,因為逆行是全責。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還有我。」夏冰強忍著淚水沒有讓自己哭出來,像個大人似的裝模作樣地說出這句話。
郝依依笑著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開玩笑似的對夏冰說以後要麻煩夏冰照顧她了。
於是兩個人默契般地笑了。
郝依依說,來年春天就接夏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