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哥哥弟弟坡前坐
浪的太過的後果是黑澤瞬當晚就發燒了。
在河水裡浸泡過,冷風一吹,晚上又在雪裡打滾,秋山奏自己感覺不到身體的異樣,直到黑澤陣發現弟弟臉頰通紅。
他上手一摸,額頭溫度滾燙。
再後來秋山奏就變得意識模糊了,只感覺到有一條毛巾一直在給自己擦洗身體,而眼前朦朧著,有漂亮的銀色在來回晃動。
黑澤陣晚上一直守在弟弟身邊,他沒敢睡覺,早上溫度下來一些時才鬆了口氣。
床上的黑澤瞬睜開眼,那雙和他一樣的綠眼睛一直望著他。他去端水也一眨不眨地跟著。
「哥哥,你真好看。」
黑澤陣冷臉把水杯遞到他嘴邊,一隻手扶他起來,「閉嘴,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樣。」
那必然是不敢了。
萬一玩脫了,人設變成了早夭那真是叫人慾哭無淚。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小孩子發起燒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人設生成器生成的回憶是很講邏輯的。
黑澤瞬這一病就病了一星期。
他手腳無力,每天只能軟軟地躺在床上,或者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發獃,想一想賺錢的法子。
然而小孩子的身體實在限制太大。腦海里的方法被他一個個劃掉。
唯一的收穫就是憑藉嘴甜和人美得到了鄰居大媽的喜愛,他從大媽手裡借了一盒針線,把他哥破掉的衣服縫了起來。
為了掩蓋他高超的縫紉技術,秋山奏有意把線走得歪歪扭扭的。但是似乎有點過了,最終的成品彷彿一條扭曲的蟲子,丑得他一晚上沒睡著。
黑澤陣看到以後也沉默許久。
「要、要不還是扔了吧……」秋山奏語氣里透著心虛。
黑澤陣沒說什麼,把衣服扔回柜子。
他最近總是早出晚歸,滿臉疲倦的樣子。與此同時,家裡的食物卻多了起來,黑澤瞬生病也有了葯吃。
秋山奏問過哥哥他到底去幹什麼了,得來的只有一句冷淡的「你不要管。」
秋山奏才知道琴酒的酷蓋風原來是不忘初心。
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
秋山奏一路跟蹤琴酒,發現他竟然是進了組織的一個研究所。研究所四面圍牆高聳,看不出裡面到底在做些什麼研究。
但依照秋山奏對組織的了解,他敢拿朗姆的頭髮保證,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秋山奏的行動能力非常強,第二天他就敲暈了哥哥,從他胸口扒拉出一塊牌子。
牌子上是黑澤陣的照片,還有一行字:志願者56號。
秋山奏大搖大擺地頂替黑澤陣去了研究所,跟回了自己家似的。
白大褂們抽了他一管子血,又給他吃了什麼葯,等了一段時間做了些檢查記錄反應,完事就讓他離開了。
秋山奏憑藉自己的絕佳視力看到白大褂的記錄本上寫著:
志願者56號
病史:白化病
實驗效果:替換細胞再生催化反應良好
實驗建議:可繼續加大劑量,試驗極限
大抵是今天的數據不大對,白大褂拿著剛出的報告眉頭緊鎖。
離開研究所的時候門口的研究員給了他一筆錢,「三天後再來。」
太小氣了,才給這麼點。
秋山奏拿著這筆錢去買了點菜,還有剩餘,他就去舊書攤上逛了一圈,考慮到黑澤瞬是個文盲,他就買了兩本漫畫書回去。
進門的時候,黑澤陣坐在床沿臉色陰沉,「你拿走了我的牌子?」
秋山奏勸他,「哥哥,哪怕不用這個,我們也可以用別的方法賺到錢。」
黑澤陣冷笑了一聲,他沒有反駁,上前了幾步拉開弟弟的衣袖。他手臂上有一個針孔。
「你吃了他們給的葯?」
秋山奏點點頭。
「以後不許去那裡!」
「哥哥,你也知道那些藥物很危險吧?」
黑澤陣頓了頓,那張稚嫩的臉表情冷硬,瞳孔映照著窗外夜色寒光,「我說了,這些事你不要管。」
他看著弟弟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腦袋,終究軟化了語氣,「瞬,聽話。」
黑澤陣知道所謂的志願者實際上只是藥物的實驗員,但是對方會給錢,而他需要想辦法讓自己和弟弟生活下去。
何況他們兩個都有先天性白化病,這種病目前為止沒有藥物治療方法,只能通過物理方法防護。
但是這個神秘的研究所研究的藥物卻可以做到。
黑澤陣在那裡做志願者已有一個多月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變好,他沒有以前那麼懼怕陽光了,視力也在逐漸恢復。
當然,和他同批的實驗者也有豎著進去,又從後門悄悄橫著送出去的——那是他偷看到的。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倖存者。
而這份幸運,還不知道會持續到何時。
他再次向弟弟強調道:「離那裡遠遠的,不許再靠近。」
多年後的琴酒已經成為了組織的頂尖殺手,而且是一流的狙擊手,那也就是說至少到二十年後,組織的藥物都還沒在他身上產生不良反應。不僅如此,他的白化病也確實得到了抑制。從表面上看,誰也看不出琴酒會是一個病人。
但誰也沒法保證他會永遠安全下去。
秋山奏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黑澤陣,他雖然年紀小,但那股執拗勁兒已和未來相差無幾。
何況【人設生成器】畢竟不是時光機,它只能對回憶進行再加工,然後適度影響現實,而有關一個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決定,實際上早就已成定局。
他伸手抱住了哥哥的腰,把腦袋貼到他頸側蹭了蹭,「哥哥,你要好好活著。」
弟弟蹭了兩下,抬起頭,小臉上綠眼睛圓溜溜的,裡面水光氤氳,不知道怎麼會那麼可愛。
黑澤陣嚴肅著一張臉使勁兒抱了抱弟弟,「一切都交給哥哥。」
其實早知道琴酒有病的話,秋山奏就跟他推銷【靈丹妙藥】了,看他一心投向組織懷抱,不大聰明的樣子,應該很容易就能成功。
但是話也說回來,那麼簡單就成功未免太無趣。
比起向他推銷【靈丹妙藥】,秋山奏更喜歡做他弟弟。
他做慣了兄長,還是頭一回給人做弟弟。
估摸著琴酒也是第一回給人當哥。
不過只靠琴酒賣.身賺錢終究不是什麼長遠的方法,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正式轉崗成為殺手,要是等個十年八年的,兩人豈不是要坐吃山空。
秋山奏發動自己聰明的腦袋瓜想了個辦法——去幫人出老.千。
他專門圍在比大小的賭桌前,聽出結果就隨機挑選幸運觀眾,贏了就討一些賞錢。
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他干幾票就會換一家賭場。
出門的時候還會帶著犬太郎。
啊,犬太郎就是那條對他哥的屁股情有獨鐘的野狗。
秋山奏餵過它幾次飯,小傢伙就愛上了他,每天一出門就對他狂搖尾巴,跟在他身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充當氣氛組。
晚上回家就和黑澤陣相看兩相厭,一人一狗每天對著叫。
秋山奏真是沒想到琴酒還有這麼幼稚的時候。
說到底犬太郎也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嘛。
不過就是搶走了他哥剛拆開包裝的火腿,半夜把他哥慢慢留長的銀髮舔濕了,把他哥的腿當成木樁子撒尿……
啊這,它沒被琴酒打死真是奇迹。
我哥好他媽善良。
誰再說他哥是冷酷殺手他跟誰急。
秋山奏從賭徒們身上很是發了一筆小財。他哥去研究所賣身的時候,他就帶著犬太郎跋山涉水地去了城裡。
城裡的導購員十分勢利,見他衣衫破爛還想把他趕走。
秋山奏冷酷又霸總地把手裡的錢在櫃檯上排開,「這些夠了吧?」
導購員看了一眼,冷笑,「連我們家一顆紐扣都買不到,帶上你的臟狗快點滾。」
……好長時間沒親自買過衣服了,沒搞清物價多少有點尷尬。
犬太郎不懂日語實在可憐,不知道人家罵它,還親親熱熱地湊上去搖了搖尾巴,宛若萬眾簇擁一般驕傲地仰著腦袋出了門。
秋山奏去平價商店給他哥買了件衣服。
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先前還鬆鬆垮垮的長袖這會兒已經變成九分袖了。
明明是雙生子,黑澤陣的個子卻長得格外快,不愧是未來一米九的男人。
路過一家飾品店,秋山奏又被一個星月日的系列項鏈抓走了目光。
眾所周知,他最喜歡漂亮東西。
他扒拉出口袋裡的錢,讓店員給他把項鏈包起來,又可憐兮兮地賣了個萌,店員姐姐當場又送了他一枚小發卡。
「小弟弟是要把發卡送給媽媽嗎?」
秋山奏想了想,覺得黑澤陣跟媽的差距不能說一點沒有,只能說毫無關係。
他說:「不是,是我姐。」他強調道:「我姐可好看了。皮膚白,像妖怪里的雪女。」
店員姐姐樂呵呵地笑,送了他一枚雪花狀的小發卡。
回家以後,秋山奏把月亮項鏈送給哥哥,星星項鏈自己戴,小太陽則掛在了一旁虎視眈眈的犬太郎脖子上。
黑澤陣摸著脖子上的墜子,上面還有弟弟的體溫。
「你哪裡來的錢?」
明明關心弟弟,他還是口氣冷硬。
秋山奏已經知道該怎麼對付他了。
銀髮小男孩兒委屈巴巴地眨眨眼,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我、我去打工了,我不想哥哥一個人太辛苦。」
黑澤陣馬上有點手足無措,無動於衷的表情都有些維持不住了,「我只是想說……你要小心一些。」
他哥真好騙。
秋山奏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哥哥,我幫你剪頭髮吧。」
兩人的頭髮都長了,理髮店去不起,所以往常都是互相剪一剪。
黑澤陣拒絕了,「不用再剪了。」
他打算把頭髮留長。
秋山奏又說:「那我幫哥哥洗洗頭髮吧!」
這回黑澤陣沒有拒絕。
秋山奏給人洗完頭髮,擦乾,順手編了個麻花辮,戴上雪花小發卡。
好、好好看!
銀髮和雪花就是最配的!
秋山奏激動得小臉通紅通紅,掏出省吃儉用買下的二手相機咔嚓嚓一頓亂拍。
黑澤陣早就發現了弟弟的小動作,不過懶得搭理他。
「好玩嗎?」
秋山奏不敢說話。
黑澤陣掏出一把剪刀,「該我給你剪頭髮了。」
理智回籠。
「哥、哥哥,不用了吧?」
「你覺得呢?」
秋山奏認命地在椅子上坐下。
完了完了。
他哥肯定要報復他。
是會給他剪個板寸,還是狗啃,或者直接光頭?他不會幹脆把他頭割了做成標本吧?
秋山奏膽顫心驚地聽著黑澤陣毫不留情地下剪子,完事以後他哥舉著鏡子讓他看,銀色眉梢輕輕一挑,「怎麼樣?」
秋山奏的目光遲疑不決地落到鏡子里。
天、天哪,這個可愛又漂亮的小傢伙是誰?
我哥好他爸溫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