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之型

第6章 六之型

看著祖孫倆兒這副模樣,富岡弘樹心底閃過一絲異樣。

這樣搞自己在東京好像虧待過富岡純夏似的,雖然他平日里工作很忙,但在經濟上,對於孩子他向來都很大方。

富岡純夏只要說需要錢,他都會給,過節過生之類三個小孩兒的禮物他每個都準備過,就連這次她捅出這麼大個簍子,最後還不是他來收拾的,現在怎麼搞得他裡外不是人。

男人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咳咳,這外面還有些冷,要不……先回屋?」

「對對,純夏才出院,先回屋別又涼著了,快快,我們先進去。」酒井優連忙拿起拐杖,拽著女生就往屋裡走,理都不理男人。

富岡弘樹:「…………」

當然,最後他還是跟進去了。

酒井優住在鄉下的房子其實很大,有兩棟樓,房屋成合院的形式圍在一起,其中一棟樓房有兩層,旁邊那棟為一層。

院子里很寬敞,也整理得很乾凈,老人種了許多植物,有花有草還有幾棵小樹,富岡純夏被她牽著領進屋。

裡面的客廳收拾得井井有條,牆上掛著幾幅字帖和繪畫,桌上布置了些綠植,廚房裡的灶台上還煮著東西。

看樣子,酒井優是一個非常會享受生活的老人家。

「快來坐純夏。」酒井優一臉笑意的把富岡純夏牽到自己身邊,「姥姥啊剛剛買了些三文魚,今晚就給你煮你最愛吃鮭大根。」

聽到今晚有蘿蔔鮭魚,富岡純夏的眼睛頓時刷刷就亮了。

在她小的時候,一家人吃飯,只要姐姐煮了鮭大根,飯桌上絕對是「血雨腥風」、「寸草不生」。因為戰況太過於激烈,無奈之下,姐姐後來但凡要煮它那就一定會煮好大一鍋,然後給她和義勇一人分好一份,避免他們倆又鬧起來。

沒辦法,蘿蔔鮭魚就是賽高!

酒井優怎麼會沒看出女生眼裡的開心,她笑眯眯的捏了捏富岡純夏的臉蛋兒寵溺說道:「純夏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聽到有蘿蔔鮭魚吃,眼睛就會瞪得大大的,最可愛了~」

居然被揭穿了!

富岡純夏身子頓時一僵,然後一本正經的死要面子回道:「沒有。」

笑死,什麼眼睛瞪得大大,聽著自己感覺好傻哦,自己才不會像義勇那個笨蛋一樣邊吃邊笑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可那緋紅的耳朵尖,又在明晃晃的告訴別人:噢,害羞了。

「噗嗤。」酒井優被她的小表情給逗笑了,「是是是,純夏才沒有最喜歡吃蘿蔔鮭魚呢,就是啊~每次有它的時候,就會比平常多吃一碗飯罷了,呵呵。」

富岡純夏:……

冷靜,冷靜,她不可能那麼蠢的,淡定。

女生端起了桌子上的水杯麵不改色的潤了潤喉嚨,以示壓驚。

「那個……純夏。」

坐在一旁的富岡弘樹終於還是憋不住了,被人當透明似的忽略了這麼久,這心裡多少多少還是有些憋屈。

「既然我已經答應了讓你回神奈川,希望你也好好遵守你當時說的話。」

屋裡原本溫馨和睦的場景,因為這句話,驟然安靜了下來。

「她為什麼要遵守你的話?你又對她做了什麼!」老人臉上笑意褪去,冷眼看著他。

說其他的都還好,一說到這兒富岡弘樹火起就上來了:「我對她做了什麼?!你怎麼不問問她對我做了什麼!」

酒井優沒再和他多說,她杵著拐杖站起身,對著女生溫柔說道:「純夏,坐車累了吧,先去卧室休息,你的房間我已經給你收拾出來了,聽話,先上樓休息。」

富岡純夏看著眼前明顯不對盤的兩人,睫毛微垂,乖巧點頭,然後隨著腦中的記憶,上了樓。

在確定人已到屋且關好門后,酒井優表情冷漠的對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說道:「去那邊。」

老人也沒問他同不同意,直接就離開了。

富岡弘樹收緊了系在脖子上的黑色領結,整理好衣服,大步跟了過去。

進到一個離卧室較遠的平房,沒孩子在場后,酒井優對他便不再客氣:「說,純夏手怎麼回事。」

富岡弘樹冷哼了一聲:「哼,怎麼回事?追男人追到割腕你說怎麼回事。」

沒想到是這種原因,酒井優瞳孔驟然放大,不過很快穩住心神,她語氣有些不自然:「怎麼回事?」

富岡弘樹沒好氣說道:「她去東京還沒到兩年,就轉了兩次學校。去年,她放學後天天跟在一個男生後面,這搞得她們學校全年級都知道,問她幹啥,死鴨子嘴硬說是在報答人家,呵。」

「這些就不多說了,後面我把她從青學轉到冰帝,冰帝在東京名氣大吧,好傢夥,她居然去惹人家跡部集團的公子爺!」

說到這兒富岡弘樹語氣逐漸激動:「你知不知道她在冰帝幹了什麼!她去男生休息室偷跡部的褲子拿回家!天啊,這話說出來我一個男的都覺得羞恥!」

「因為這件事情,她在全校都出名了!我在商圈也都快出名了!跡部景吾要求她立刻退學!不要再污了他的眼!」

「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公司丟了多少項目!我賠多少錢!都差點被搞破產了!」

「你這就是你的乖外孫兒!我的好女兒!」

酒井優被對方這幾番話震驚得腳都沒站穩,她趕緊扶住旁邊柜子,避免跌倒。

「不可能!純夏明明很聽話,她很乖的,以前讀小學的時候和男生說幾句話就會臉紅!她怎麼可能像你說的那樣!」

富岡弘樹嗤笑了聲:「怎麼不會!你去東京試一試,現在富岡純夏這個名字人盡皆知,那邊的學生幾乎都知道她了!你知道跡部集團嗎?日本最大的證券公司!她惹到的那人就是這個公司董事長的獨子!」

「哼,你還說的我對她做什麼,這次要不是我回來得及時把她送進醫院,她早就死了!」

說完,男人想到了放在包里的幾張單子,拿出來放在她面前:「這是今天醫生髮的檢查單,你自己看吧。」

一雙布滿褶皺的手,帶著微顫接過了它。

酒井優急忙走到向陽的窗戶口處,掏出老花鏡仔細看著手裡的檢查報告。

「其實……我也很意外。」

富岡弘樹捋了捋自己額頭上方髮膠有些鬆散的碎發,然後接著說道:「但我今天又想了想,這個孩子確實有問題,平日在家不愛說話,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要錢。我問過繪里她在學校的情況怎麼樣,結果繪里也說她一直獨來獨往,沒有任何朋友。」

屋裡沒有開燈,站在暗處的男人拿出火機給自己點了根煙,猩紅的火星在他手裡上下微動。

富岡弘樹狠狠地吸了一口,霧色青煙從他鼻翼嘴間寥寥吐出。

「這件事情目前來看是解決了,那邊因為純夏住院暫時就放過了我們,但也提了要求,讓她永遠不要出現在跡部景吾面前,最好離開東京。」

「我也考慮了她的感受,先把人送回你這兒,雖然神奈川離東京很近,她情緒不對我也沒再和她多計較,但如果要是還敢去見跡部景吾,那我會直接安排人送她去熊本,你反對也沒用,這件事她已經同意了。」

在男人說話的期間,酒井優已經把內容看完了,她慢慢的將檢查單摺疊好,放在自己的胸口處袋子里,然後轉身走到富岡弘樹面前。

年邁的老人眼眶通紅盯著這個前女婿:「這個孩子確實有問題?那你怎麼不想想這個孩子怎麼會有問題的!從什麼時候有的問題!你知道嗎?你關心過她嗎!」

富岡弘樹被她問得噎住了:「我……」

「你什麼你!你當然不可能知道了!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

酒井優氣勢洶洶走在男人面前,指著他鼻子罵道:「她是在你這個父親出軌后開始有的問題!你知道嗎?那天英子來找你,純夏也跟著過去了!你以為就英子看到你噁心的事情了?那個孩子也看到了!你們後來吵架,哪次讓她迴避過!你們吵你們的,可純夏呢,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全部都把火氣往她身上撒!」

「她的臉本來就異於常人,在學校也經常被人欺負,這些……你這個父親真的知道嗎?!」

「她為什麼想去東京,你以為她是為了過得更好嗎,不是,不是的,她是想你,想你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也心疼我這個老太婆。你以為她為什麼會患上這種病!你真的了解過那個孩子嘛?!」

酒井優越說越氣,越說越心疼她的外孫女兒:「富岡弘樹,你在英子孕期間出軌,你也要臉!那個女人的孩子比純夏才小几個月啊?你以為她會好好對待自己丈夫前妻的孩子?恐怕她也不是那麼大度的人吧,畢竟明知道人家丈夫的妻子還在懷孕依然去勾搭的女人,恐怕平日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對純夏吧。」

「胡!胡說。」

富岡弘樹沒想到她居然把陳年往事都翻了出來,只好倉促解釋道:「美玲很心疼她的好不好!每次純夏做錯事,她都會在我面前說好話,求情的!」

「你也知道在你面前啊!」酒井優大力杵著拐杖罵道,「你在自欺欺人什麼!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會不知道嗎?!」

富岡弘樹臉色頓時鐵青,拿著煙的手也不安分的抖動了一下。

「富岡弘樹你果然還是老樣子,自負、自大、自欺欺人。」

酒井優極度失望的搖頭說道:「我丈夫當初把超市轉給你經營,也確實見你有些本事,本想著讓你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沒想到啊,你居然是這種貨色。」

說道已逝的女兒,她的眼眶更紅了。

「可憐我的英子啊,也是命苦嫁給了你,我的純夏活著也是不易,從小就被人欺負著長大,造孽啊,造孽啊!」

激動的老人,拚命錘著自己的胸口,雙眼含著熱淚,無比痛苦的朝著不敢直視她的富岡弘樹說道:「都是因為你啊,富岡弘樹,都是因為你,我好好的一個家就被你給毀了!」

那一瞬間,男人夾在指縫中還未抽完的煙頭,就這樣掉在了地上,火星垂地,在地上濺出點點火苗,最後消失不見。

「純夏才滿十四啊!她才十四歲!這次就算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可這能怪誰?還不是怪你這個當父親的……你也不想想你之前乾的好事!你以為就這兩年把她接到東京讀書就是對她好了?你怎麼不想想那時把一個人她扔在這裡,自己走掉?」

「噢……後面想起了還有個女兒,良心開始痛了?把她接到身邊就算是對得起你那該死的良心了?!她就應該聽你的話了!狗屁!」

「她無論去哪兒讀書!她無論用你多少錢都是應該的!那些錢本就有她母親的一部分!她這個女兒憑什麼不能用!還有,我養得好好的一個孩子,才去東京多久?每次回來一次就瘦一次!這次都快瘦脫像了!你還敢說你沒問題?你真的關心過她嗎?!」

酒井優說不下去了,她感覺現在每說一句就是在割她心頭上的肉,疼得她都快無法呼吸了,最後,她還是強忍著通回道:「既然純夏已經決定回神奈川,那我就絕對不會再讓她離開了,我也不管你說的什麼跡部,什麼公司,以後純夏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那是她的自由,她想做什麼,我也不會攔她,我會讓她開開心心的活著,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她真的又見到了跡部,後果你自行處理,你敢把她送去熊本送離日本,我這個老太婆死也不會放過你!」

她含恨的看著這個被訓斥得不堪一擊的男人:「我這個老太婆雖然年紀大了,至少還有些積蓄,純夏以後就由我照顧,從今天起你別想摻合有關她的任何事!」

「你不配!」

屋子裡安靜得令人背脊發涼,富岡弘樹彎腰靠在牆邊,完全抬不起頭。

確實,他心虛了。

隨後,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用著嘶啞的聲音答應了對方:「好。」

富岡弘樹在這裡是呆不下去了,這個老丈母娘幾乎擊得他潰不成軍,棄甲而逃。

不過臨走前他還是對酒井優說了打算:「純夏那邊學校的事情還是我來安排吧,畢竟法律上我還是她的監護人,她這種臨時多次轉校的,需要的手續不少……在此之後,我不會管她任何的事情,每個月我也會定期給她生活費,畢竟,那確實是她應得的。」

說完男人就直接離開了老人的院子,走前也沒再去見自己的大女兒,安安靜靜開車走人。

在樓上擺弄著原主小時候玩具的富岡純夏,聽到了車子發動機啟動聲后,依然頗為稀奇的玩著眼前這些小東西。

差不多過了半小時,酒井優徹底收拾好自己情緒后,才敢上樓去見富岡純夏。

「純夏,姥姥可以進來嗎?」

富岡純夏把玩具放回原位,應道:「嗯。」

酒井優推門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乖巧坐在床邊,等她的女生。

老人鼻子一酸,差點又落淚了,她努力剋制住自己不要失態,也沒有急迫去詢問她在東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是若無其事說道:「純夏,再玩一會兒就要開飯了,除了蘿蔔鮭魚還有什麼想吃的呀?姥姥馬上給你煮。」

富岡純夏搖頭道:「沒有」

除了蘿蔔鮭魚,她好像還真就沒啥想吃的。

「好好好,那姥姥再多煮一些,讓純夏吃個夠。」

老人走過去,打算拍下她的腦袋,可並不習慣別人碰自己的富岡純夏急忙站起身,錯開那溫熱的掌心,又去拿玩具:「噢。」

以為她貪玩的酒井優也沒發現什麼異樣,畢竟現在老人思緒也很胡亂,她也沒再打擾富岡純夏,先行去了廚房。

老人走後,富岡純夏也收回了手,將身子往後一倒,張開了四肢,把這張小床佔盡三分之二。

她知道富岡弘樹為什麼就走了,看樣子多半事情應該談好了,只不過……

富岡純夏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人啊,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存在了。

——

傍晚

臨近飯點,富岡純夏才磨磨蹭蹭下了樓,其實和酒井優單獨相處,她既害怕又緊張,畢竟老人很熟悉原主,要是自己一個不小心露餡了,就……就很尷尬。

另外,更重要的是她並沒有想好該如何和對方交流,想了一下午也沒想出個名堂,最後還一直回憶著以前他們和鱗瀧師傅在一起的日子,希望能從中找到啟發。

可是……好像大家在一起不是在修鍊就是在修鍊,她不可能走上去和酒井優說:「姥姥,您覺得我力度的如何?」亦或者「您覺得我今天的修鍊有進步嗎?」

想到這兒,富岡純夏的腦袋就隱隱作疼。

果然自己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早知道還是應該先不來這邊,搞得她現在完全不知道如何和酒井優單獨相處!

「鏘鏘,蘿蔔鮭魚。」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時,老人已經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來了,勾人的香氣直接讓富岡純夏的煩惱全部拜拜掉,她眼巴巴望著那盤豐盛的蘿蔔鮭魚,但理智又在告訴她現在不能動筷。

女生的小動作酒井優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趕緊也坐上桌,拿起筷子:「開飯啦。」

話音剛落,富岡純夏便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消滅那盤熱氣騰騰的鮭大根。

嗯~好好吃~魚好彈~嗯嗯~蘿蔔也好有味道~

霎那間,富岡純夏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煩惱都沒有了,果然,蘿蔔鮭魚就是賽高!

坐在對面的酒井優看著吃得嘴角瘋狂上揚的富岡純夏后,臉上也終於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富岡純夏開開心心的將菜吃到一半時,恍然間發現老人碗里的飯和菜都沒怎麼動,甚至還時不時走神,漸漸的,她也放緩了吃飯速度。

富岡純夏悄悄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飯,酒井優很難過,她知道,其實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只是……她還沒有真正熟悉對方,這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害怕和猶豫。

但最終,女生還是夾起一塊魚肉放在了老人瓷碗中,瓮聲瓮氣說道:「好吃的了。」

然後耳尖粉紅的瘋狂往自己嘴裡送白米飯,撐得臉頰兩側的肉都嘟嘟。

酒井優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碗里多出來的魚肉,雖然沒什麼胃口,但她還是夾起吃掉了,不過吃完它便又停下了筷子,沒再繼續。

富岡純夏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又夾了一塊蘿蔔給對面。

酒井優覺得她這個小孫女兒現在的小動作真是越來越多了,但也好可愛,真的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好孩子。

於是女生的監督凝視下,她終於有了點想吃飯的心思,開始緩慢進食。

這下富岡純夏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開心吃著香噴噴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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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岡小姐和幸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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