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面對這位從詔書內容上看極其受寵的勛貴背景的准皇后,燕京城眾人反應各異,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大家的心思也都動了起來。
這其中耐人尋味的地方不少,當然這不影響向家借著「准皇後娘家」這股東風,妄圖重新起色。
「若單以背景論,其實……是不差的。」
「雖是寡婦,但誰不知道前頭那個連成親都沒能出面,一早就死了……這樣瞧著倒也沒什麼。」
「正是呢,又有了侯府出身,再加上公爵背景,就不知道這位是不是三公五侯一道推出來的……」
「能夠壓過那麼多貴女,想來准皇後娘娘容色不凡,很有手段啊。」
「那為何當時向家沒能夠……」
「這誰知道呢?保不準是那倒霉的前世子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再說誰不知道這位與陛下結緣特殊……」
「你說這是太後娘娘的意思,還是陛下本人的想法多一點?」
「原來陛下也是凡人……還真以為修成真仙了……不過這位娘娘確實是姿色不凡,鄙人有幸在之前陳家的婚宴上瞧見……」
「你瘋了,這種話也敢亂說……」
眾人議論的慾望不會因為一點點敬畏而止息,何況這確實是十幾年來的「頭一遭」,大家都覺得突然,甚至忍不住想要去探究藏在其中的可能存在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不過,這些都影響不到關起門來自己度日的紀芙薇。
雖然向家也想要擺一擺長輩的譜,但和紀家差不多,兩家都沒有個合適的有威望的女性長輩在。
紀芙薇那惡毒婆婆就不用說了,向洪氏自己身體都不行,早卧病在床,她本身也不情願為紀芙薇操勞。
其他事情還好說,老國公和向將軍都願意給紀芙薇方便,嫁妝操持得比她自己都要上心。
向將軍的夫人、紀芙薇名義上的叔母倒是勉強可以為她主持大局,但兩邊說實話並不是很熟悉。
這位王夫人出自鎮國公府遠房旁支,細算來已經是出五服的關係,只是如今她丈夫向將軍得勢,這才重新做親戚走動起來。
紀芙薇與這位王夫人接觸更多一些,兩邊都是客客氣氣的。王夫人雖然是長輩,但她心裡有數,有心想要捧一捧紀芙薇,包括給她準備的嫁妝也是樣樣從優,還很願意與紀芙薇力量,反正大部分東西是遵從老國公的意思從公中走,她用著也一點不心疼。
論理嫁妝這些都是定額,但實際上,畢竟是一國之母,實際上籌備的東西相當豐盛,光是銀票就塞了許多。
再加上紀芙薇的出身背景,為了叫她這個准皇後記恩,尤其不要因為以前的糊塗事對向家升起怨懟,老國公待她這個孫媳婦相當寬厚和客氣,更不會吝嗇了。
沒辦法,子孫不肖,有出息的偏還和長房嫡支杠上了,眼瞧著好好的武國公府愣是分成了兩派。
不過,向家的注意力也不全是想辦法湊上這門好親事上。
他們頭疼的自然是武國公與向將軍之爭。
向將軍頭一個處理的,就是他的五弟,也就是武國公視若兒子一般養大的記名幼弟向晉澤,這位在向將軍出現以前,是向家瞧著最有出息的一個。
但正如紀芙薇夢裡所預兆的一般,向家行五的小叔向晉澤並不是什麼光風霽月的人物,更算不上什麼正直的人,反而私下手段狠辣,看似溫和的外表下是他極其冷漠的內心。
他並不是完人,自然會有錯處。
向將軍一派的沒有多久就尋到了他的錯處,一摺子參上,雖保住了官位,但三五年內晉陞無望了。
對他這種武將來說,這基本就是耗死在了位置上,即使是實權官,那也只是個四品。
再說,因為他非正經嫡出的身份暴露出來,武國公府上能夠為他提供的幫助一下大大削減,原本他是趁著三公五侯一氣連枝的風頭,又有武國公本人的暗中支持,這下,誰不說一句他栽了呢。
紀芙薇自覺已經開始新的人生,並未再時時刻刻將夢裡的不幸記在心頭,之前詔書下來的時候,她不過瞥了一眼,已經能窺探見他眉宇之間散不去的鬱氣。
之前的志得意滿全然不見,那種之前被他藏在心底的陰鷙與變.態已經在面上顯露出來,其真實本性初見端倪,向家的小輩小姑娘與他尤其隔了距離,就算不知真相,對這種人也會本能遠離。
話說回來,長房的武國公和四房的向將軍打了起來,對其他人來說也是一件為難的事情,特別是那些本依靠著武國公府大樹的族親們。
以前只有一支獨大的時候,他們也不需要擔心什麼,跟著族長和武國公的步子走就是了,早年還有拿不定主意的跑去尋老國公來,後來便不再叫人操心了。
就像當年,前向世子出事後的處理,其實是他們商量之後討論出來的,大家或多或少都得了武國公為平向世子一事而出的好處。
但現在,情況就不同了。
老國公從道觀里出來了,他其實暗中上了摺子,好巧不巧,他提到的是本來以為死了的另一個小兒子,只是那是繼室所出,繼妻也是妻,這才順利將向將軍改名回來,認祖歸宗。
同時,武國公一系遭了大罪,若沒有其他競爭也就罷了,修養個五年八年的,總會有機會重新爬起來,勛貴裡頭武將依然是向家獨大。但如今出現了競爭,便自然而然引申出站隊的問題。
老國公的繼夫人可是有三個兒子,雖然最後只有向將軍這一個活了下來,但這不代表元夫人、武國公和他幼弟做的那些陰司事情就不存在了。
若沒有苦主來領頭也就罷了,如今有了拔尖的出來,不僅深得帝心、軍功在身,子嗣很有出息,瞧著與准皇後娘娘關係也更親近,還剛剛好踩准了老國公的愧疚心理……
向家私下裡早已經斗得水深火熱,只是還沒爆發在老國公面前。
「不過,這正是朕想要的。」
蕭晟煜拉著紀芙薇的手。
備嫁期間,紀芙薇難得尋到了機會出門,借著夏日賞荷的名義在別莊玩耍,不料早有準備的陛下這就尋上了門。
「如今向家的氣氛稱不得好,怪蔫氣的,暗波洶湧。」紀芙薇抿抿唇,躺在小舟的美人榻上,抓著他的手與他勾著手指,有幾分聊賴。
「您快點娶我呀。」她嘀咕。
蕭晟煜眸色微深,定定地看著她。
紀芙薇還低著頭,玉白的手指與他厚實的大手對比分明,根本沒有意識到眼前某人的「危險」。南火仲夏,五月的天已然多了幾分悶熱。
好在荷花池上,水汽衝散了那股無處不在的暑熱。
小舟緩緩地盪著,並無特定的目的。
「快了。」蕭晟煜輕聲道。
「嗯。」
紀芙薇自然知道婚時放在了玄序中旬,杪秋時候,欽天監算的日子,天不至於太冷,不似隆冬需要格外厚重的衣衫,但也不比夏秋。
細究來籌備時間也是大半年,不至於叫人覺得婚事過於匆忙而小瞧了准皇后。
紀芙薇已經選過了一次婚服的樣式,宮裡自然不可能只準備一套鳳袍,她大略挑了幾款中意的秋冬時候的霞帔,眼下綉娘們正緊趕慢趕地做著。
再有一兩個月,她就該第一次試衣裳了,等嫁衣出來,她穿過之後再按照需要進行小修整。
除此之外,鳳冠之類的也在緊張的準備之中,是蕭晟煜親自設計的,紀芙薇只看過了他畫的花樣子,就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至於蕭晟煜那兒,自然不會有人怠慢。
不過實際上宮裡早早就為皇帝大婚做了籌備,一開始的時候譚太後娘娘每年都會問一聲,衣裳幾乎是幾年一做,結果到了後面,眼見著陛下不肯鬆口,娘娘才不再多問。
到如今,舊時準備的那些雖然不能拿出來穿,但款式、圖案之類的還能用來給陛下參考參考,反而比因為皇帝不斷提出新要求而反覆修改的鳳袍要好處理。
近來,蕭晟煜尤愛淺色的衣裳,瞧著瞬間年輕不少。
只是他素來沉穩,氣質卓然,溝壑自在胸中,最是清風朗月,芒寒色正。
紀芙薇是好久沒見著他了,只覺得格外思念。
他一身吉良色的綢錦長衫,胸口是金線繡的盤龍,一雙黑目炯炯有神,宛若真龍盤於衣衫之上,衣邊是刺繡的三蘭葉忍冬紋,在生機中又不失為獨有的穩重和沉澱。
他帶著溫柔的笑容,專註地看著她,不論她嘀咕什麼,他都一應接下,溫聲哄著。
紀芙薇看著看著,臉上便染上了幾分紅暈。
她也想不到,他這般卓爾不群、英姿俊逸的人居然會這麼認真地喜歡著自己。
「笑什麼?」他問。
「我高興呀。」一雙漂亮的貓眼彎成了月牙,「能和您在一起真好。」
蕭晟煜一愣,隨即笑著吻了吻她的手指尖以抑制自己的難耐:
「朕也希望日子能過快一些。」
臨近黃昏,他們兩個就在小舟上用了一頓全荷宴。
菜色不算多,但湊了個應景。
大菜有荷花包肉、蒜蓉炸蝦、栗子荷葉燒雞、荷葉牛肋、蓮子羊肉、清炒荷葉尖、豆芽蓮心。湯有兩道,蓮花魚米丸湯與蓮子烏雞湯,米飯三種,除了白米飯又有荷葉排骨糯米飯和荷葉蝦仁炒飯。
另外有不少點心,荷藕三色小籠包、橘皮蓮心綠豆湯、桂花蜂蜜糖藕、荷花甜糕等。
接天連日,碧水雲天。
蓮花在清風中微微搖晃,帶來陣陣清幽又高潔的芳香,水聲潺潺,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將霞光的色彩全數印刻在了水面之上。
兩個人手牽著手,靜靜地欣賞著夕陽,兩顆心都飽脹而滿足。
紀芙薇身體基礎在這裡,她是萬不可能在水上過夜的。
蕭晟煜也擔心她染了寒氣,拒絕了太監的靠近和幫助,在她驚訝的眼神里,他親自撐桿划槳,順利地將小舟靠岸。
「陛下您還會這個?!」
她上船的時候圖好玩,也試過,但她不僅力氣小,使不上勁,還控制不了方向,努力地半天這才泄氣。
正因為知道困難,她才覺得驚訝。
「怎麼不會呢?」蕭晟煜一邊笑著,一邊和她伸手。
紀芙薇在他攙扶下順利下船,很快地跺了跺腳,適應了踩在陸地上的感覺。
蕭晟煜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側臉。
兩人說著話,便回到了院子里。
門口,細小微白的南燭花開了一大片,一簇簇地墜在枝頭,宛若一個個潔白的小燈籠,淡淡的幽香傳來,只叫人覺得心曠神怡。
伴著玩笑的話語,南燭搖曳,似在風中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