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周福柔的番外
不遠處的城郭,到了傍晚,已經是炊煙裊裊,不遠處蓋著青瓦房的那戶人家桌上擺好了菜,都是些農家菜,夫妻兩個對著吃。
年輕女人念道:「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咱們農家的雞在灶上薰幾個月再拿下來吃,簡直是美味呀。」
「福柔,你多吃點,明兒我去趕集,你要什麼我再買回來?」男人呵呵直笑。
當初周福柔進了冷宮,衣裳被人搶光了,有一日那個偷穿她宮女的小丫頭居然失足掉進了井裡,那個宮女原本到了放出去的年齡,聽說搶她的衣裳,就是想家去穿的光鮮些,沒想到跌入井裡死了,她就正好頂她的名字出去了。
京城之大,實在是不好混,她本來準備去找韓奇,當年她在江陵鄉下時救過他的命,皇後娘娘也曾經說過給她們賜婚,可她在路上遠遠聽到韓奇要成婚了。
老百姓還在路上討論道:「這嫁的是個公主吧?」
「不是,哪裡是公主,是大長公主的女兒德音縣主,比公主更實惠呢。娶了公主就不能有差事了,娶縣主可是好處更多呢。」
……
原來連韓奇也拋棄她了,她想出城門,但沒有路引,沒有戶籍,還怕被人抓到,她就認得了如今的丈夫。
他在京都一個飯館當小二,看到流浪的她,給了她飯食,知曉她無家可歸,孤苦無依后,又給她介紹活兒。
她笨手笨腳的干不好,他也不嫌棄,等過了一年,他掙夠了錢,回到鄉下開了個茶寮,托她小的時候上過幾年女學的福,雖然很多字也不認得,但比睜眼瞎的丈夫好多了,在他面前,她都是才女了。
就是沒想到,生意一好,麻煩也就來了。
她們家還要服役,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災荒一來就都往南跑,一路跑到山東境內,其他地方對災民都是驅趕,唯獨有登州開荒,她和丈夫唐小滿一起也得了幾塊荒地,在登州安定下來。
登州靠近海,物產豐富,尤其是來了一位非常有作為的知府,剛來的那年她周福柔衣衫襤褸,不過一年,就有了地,唐小滿很能幹,置辦了幾畝地作果園,產果子的旺季,她們夫妻就睡在果園。
平日就在這個屋裡睡,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她和丈夫一起建的。
她是個小腳,以前總是覺得自己天生三寸金蓮多好,甚至當時還認為阮蜜娘那種大腳嫁不出去,娘就說那樣的大腳,日後肯定被留在家裡,沒人肯要。
可現在她覺得大腳好,至少站的穩穩噹噹。
什麼天生福氣好,她就被這個福氣害了一生。
如果她沒有這個所謂的福氣,她在家中還是嬌寵的小女孩,可能因為長的漂亮會嫁到地主家,那個地方和爹娘離的近,她有什麼事情,也能回家吱一聲。
不會因為福氣,去到那些不屬於她的地方,妄想那些不屬於她的人。
爹娘以為她進宮會做娘娘,那麼老遠送她到京里。
想到這裡,她看了看丈夫:「我什麼都不必買,哦,還是買些絲線回來,你那幾件衣裳要多縫幾針。咱們兩口子吃點苦頭沒什麼,日後等孩子們大了,都要去社學讀書,那書本費可貴了。」
她到現在才覺得自己真的是不懂事,小時候有那麼多機會讀書,還有那麼好的先生教,但她不認真學,也不努力,每天只想玩兒,看到阮蜜娘學的那麼認真,她還覺得姑娘家學那麼多還不是得嫁人。
但若她認識那些字,她讀那麼多書,孩子們興許還可以在家多學些。
讀了書不僅懂道理,看得懂律法大誥,還有益於孩子,至少能傳授自己孩子,現在她真的後悔啊。
丈夫趕集完回來時很激動,他說他碰到府尊來這裡巡查,還親自和他們這些農戶說話都很親切。
「方府尊實在是太年輕了,萬萬沒想到府尊大人這樣好,還就地同我們縣太爺說讓我們遲些交谷糧。真的是太好了,如今我方才知道天底下不是沒有好官的,還有攔路伸冤的,方府尊每一個案子都判的讓人心服口服。」
「我們大家都喊他方青天呢。」
方?周福柔略想了想,開玩笑道:「不會是方惟彥吧?」
她認得的人中也只有這個姓方,這還是因為阮蜜娘的緣故,當年她進京時,蜜娘成婚,那排場讓她做夢都記得。
還有蜜娘這個人,她和她的關係其實很不好,她甚至也很不喜歡蜜娘。
她覺得蜜娘高高在上,也覺得她看不起人,但是她活的最好,能夠嫁給這樣好的男人,想必她肯定很幸福吧。
往事已矣,她現在能夠記起來的許多事,居然不是在皇後娘娘那裡的好處了,皇後娘娘的確對她很好,但壞就壞在她識人不明,不僅沒有幫到她,反而因為皇后的緣故,讓她差點九死一生。
她最想念的是家鄉的小河,是曾經讀過一年的女學。
那裡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有嘴硬心軟的計春華姐姐,向來寬厚待人的陶淳兒姐姐,甚至還有郭課長,郭瑤先,還有不怎麼說話,卻每次名列前茅的洛秋君,有熱情的王素敏,甚至還有後來居上的蜜娘。
一聲「娘」的聲音打斷了她,原來是她的兒子,周福柔笑道:「怎麼了?不是讓你和姐姐一道玩兒的。」
「娘,爹說你要送我去讀書,我才不願意讀書呢?」
周福柔難得的板著臉道:「不成,怎麼著你都要讀書,還有你姐姐,我們附近沒有女學,但你認得的字也要教你姐姐。別以為現在咱們家過的好些了,你們就可以懶惰。當年娘就是覺得什麼都靠別人,才會成如今這樣。」
什麼好福氣,那些也許會給你一點好運,但如果你自己沒有把握住,渾渾噩噩的,靠著那點運氣走不長遠的。
兒子這才點頭:「兒子都聽娘的。」
周福柔笑:「這就好,靠人不如靠己,你要早些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