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事出反常即為妖
「我失策了,一直以為時間還充裕,沒想到民主聯軍會這麼快進城?」將煙頭拋到窗外,齊公子一臉陰霾地道:
「不用猜,這一定又是『店二』搞的鬼,能把這麼多人從城外悄悄弄進來,除了他,誰會幹出這麼大的手筆?」
摟過趙致,親親她那咸澀的臉頰,齊公子澹澹一笑,道:
「放心吧!他們還不能把我怎樣,想弄死我,他『店二』還沒長這本事。」
「我不放心!」趙致叫道,「你不用騙我了,咱們這夫妻不是白坐的,你想什麼我最清楚,答應我……嗚嗚嗚……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想著殉國,這不值得,嗚嗚嗚……」
在妻子臉頰上蹭了蹭,齊公子沒話,想不到趙致從一個情報新手,已然漸漸成熟了起來,居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了,可夫妻訣別就在今日……
「把眼淚擦乾,不要有任何異常舉動,以免讓那些人懷疑,登上飛機之前,按照事先約定,給我打個平安電話。」低低吩咐過後,齊公子毅然推開趙致,穩步走下車,迅速用後背撞上車門。就在妻子拍打車窗的一剎那,他頭也不回,在黑暗之中迅速消失。
「阿齊!阿齊……」在玻璃上無力地一拍,趙致的眼睛模湖了,她很想追過去和丈夫同生共死,但責任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這麼做,一名特工在任何情況下,首先要做的是堅決完成任務。
「阿齊……阿齊……」
「我失策了,」一拍大腿,葉晨懊悔地捶捶頭:
「我怎麼只想著盤查主幹道?難道他不會靠兩條腿繞道么?」
通往機場的主幹道只有這一條,但並不表示就沒其它道路可走。眼下這條主幹道已是車輛擁堵,倘若雇上一輛洋車,靠兩條腿跑到機場,或許要比坐汽車省上很多時間。
「老許,這樣一來,我們就不得不分兵了,雖我們團是個幾千饒大團,可沉陽這麼大,那還是人手不夠啊!」王胖子為難了,他剛剛接到老楊電報,在電報中,楊克成把他臭罵了一頓。發泄一通過後,無可奈何的老楊只得認命,對王胖子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一定要保護好葉晨的安全。少根頭髮,就拿他是問。
「不行也得行了,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把你們師也忽悠來。唉!千算萬算,這怎麼還會有紕漏呢?」葉晨一不心把心裡話給了出來。
王胖子這時也沒了計較的心情,對著葉晨問道:
「可你的安全……」
葉晨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然後道:
「抓住了齊公子,我自然而然就安全了,放心吧,我能保護好自己,那姓齊的想要弄死我,他還沒長這本事。
「殊死一戰,就在今日!」瞧瞧空蕩蕩的指揮室,葉晨暗暗鬆了口氣。
門外槍聲大作,警察第四中隊和前來破壞的國軍交上了火。挺著大肚子的顧雨菲,還在監聽著沉陽市內的一切動靜,她希望能從那錯綜複雜的電話、電報業務中,準確地找出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電報大樓現在是沉陽城最繁忙的機關,每分鐘都有上百條信息從這裡經過。一般人甭能捕捉到情報,就連聽完每句對話,這都是很勉強的。但顧雨菲不同,她是受過訓練的專業特工,什麼消息對自己有用,她頭腦里非常清楚。
「剛剛截獲個電報,是三重加密,您看……」廖文韜將一份抄報紙遞給她,不料顧雨菲瞧也未瞧,就把它順手丟進了紙簍,廖文韜不由愣怔了一下,對著顧雨菲問道:
「你這……」
「這東西對我沒用,我要的不是這種情報。」顧雨菲盯著指示燈,目不轉睛地答道。
「那什麼消息才是有用的?」
「衛俊如,只有衛俊如侍從室發出的叫車指令,這才是最重要的。」
廖文韜沒聽明白,也想不出這個指令為什麼會如此最要?
「國黨能讓衛俊如落在我們手中嗎?他們必然會派專機來接他。如果連衛俊如也走不掉,那麼別人就更別想了,能搭載上衛俊如的專機,這是我表哥最後的機會。」
「就算知道衛俊如要走,可你怎麼知道他坐哪輛車?我們又該怎麼盯住他?」
「很簡單,他的專車是我先生提供的,紅色,在沉陽獨一無二,那些警察只要一看到這輛車,就知道車裡坐著的是誰。」
想了想,老廖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你表哥會不會另外找架飛機?」
「應該不會,他預定的飛機已經提前飛走,現在跑道上除了麻雀,沒有任何能飛的東西了。所以只有想辦法讓專機降落在他指定的機場,以運送絕密文件為借口,這才有可能被准許登機。」
顧雨菲對問題把握得相當準確。同一架飛機,同一個命運,齊公子的生死,就看他自己該如何掌握了。但問題是沉陽有四座用於運營的機場,齊公子究竟想讓專機降落在哪裡,這分析起來未免會大傷腦筋,顧美人正處在懷孕期間,經不起折騰,其中的玄機,就交給那招人稀罕的「店二」吧!誰叫他是自己的丈夫呢
做丈夫的替妻子辛苦一下,這也是分內之事嘛!因此她打定主意,只要盯住了衛立煌,就不難能找到齊公子。於是從這一刻起,她就把衛立煌的一舉一動,完全鎖定在自己的視野中,生怕一不留神讓他給偷偷熘掉了。「嗯」突然一皺眉,顧雨菲按住耳麥,好似聽到些什麼,她連聲叫道:
「奇怪!真奇怪!」
衛俊如的侍從室,是專門負責安排、保衛長官出行的部門,因此,只要盯住他們所掌握的專車,就能知道衛俊如的行蹤。但是一個意外發生了,侍從室突然打出電話,命令所有專車迅速準備。
顧雨菲額頭見汗,她急忙叫來老廖,道:
「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對方不會加強安保措施,給我們來個魚目混珠!」
「不會吧?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
「我不需要你的解釋,我只想知道原因!這一情況,地下黨為什麼不及時通報?至於你的理由,等組織進行調查時再!」顧雨菲也沒客氣,一句話,就把老廖給擠兌到南牆上去了。到底什麼原因導致了情況有變,老廖哪會知道?他又沒離開過電報大樓,怎麼可能會通曉?
就在這時,顧雨菲突然皺皺眉,把食指一豎,對身旁的助手喊了聲:
「停,剛才有個電話,好象提到過紅色轎車?」
「有嗎?」助手眨眨眼,為難地答道:
「這麼多電話同時打過來,我腦子都快聽亂了,沒留意到……」
「5號線!叫5號線的電話員過來!」
5號電話接線員是個年輕的姑娘,歲數雖然不大,但工作經驗卻十分老道。聽完顧雨菲的詢問后,她難以置信地瞧瞧這孕婦,被徹底折服了:
「沒錯,剛才是有個電話提及過『紅色轎車』,這輛車是他們趁亂從『東北剿總』搞到的。」
誰這麼大膽子敢打衛俊如的主意?不用問,一定是沉陽的地下黨。但問題是,如果衛俊如不再使用這輛專車,那顧雨菲還怎麼追查他的行程?
「怎麼凈幫倒忙呢?」顧美人生氣了,對廖文韜吼道:
「敵人還沒消滅,怎就急著分配戰利品了?『滲透想定』和高級汽車,孰輕孰重你們分不清么?這哪像我們專業地工乾的事兒?簡直就是鼠目寸光!」
有消息,東北局領導將在東北全境光復後進駐沉陽辦公,於是給領導們找專車,變成為沉陽地委的重點工作之一。尤其是衛俊如的那輛車,款式新穎外觀奢華,因此,潛伏在「剿總」的地工人員便瞅准機會,趁亂將它開了出來。
「趁亂?」聽到這個關鍵詞后,顧美人愣了一下,她隨即追問:
「『剿總』出什麼事了?怎麼會亂?」
「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行營二處的張樹勛,被個入室行竊的賊給打了一槍。」
「入室行竊?到『剿總』去入室行竊?」顧雨菲的嘴合不上了。『剿總』是個什麼地方?戒備森嚴崗哨林立,這個賊敢去那裡行竊,這膽子也太大了吧?不過轉念一想,她忽然又發覺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能躲過衛兵盤查潛入室內,這會是個一般的賊么?不熟悉「剿總」情況,他有可能潛進室內么?
「十分鐘之內,必須查清這個人是誰!要快!」顧雨菲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另外,馬上通知被服廠,就情況有變,衛俊如很可能會提前離沉!至於他乘坐的是哪輛車,趕往哪座機場……」敲敲凌亂不堪的桌面,顧雨菲苦澀地笑了笑,無奈地了句:
「情況不明啊……」
顧雨菲打來的電話,給葉晨提了個醒。衛俊如很可能隨時動身,也就是,齊公子隨時都有可能跑掉,該如何正確判斷出他的出逃路線,就成了重中之重。
沉陽至少有三座機場用於運營,不算鐵西的滑翔機場,還有西郊的北陵機場,南郊的渾河機場,以及東郊的東塔機場。北陵機場主要是用於民航,所以大部分地方要員,一般都是去那裡集合,造成北陵機場的擁堵現象,比東塔機場還要嚴重。
渾河機場和東塔機場都是軍、民兩用機場,但不同的是,東塔機場有保密局的關係,是其內部人員進出沉陽的主要通道,這也是葉晨為何要力主對其監視的主要原因。
可隨著三座機場擁堵現象的發生,衛俊如究竟選擇哪座機場離沉,就變得撲簌迷離了。從黎明直至日上三竿,眾熱得身上都快長草了,也依然沒有找到對方的行蹤。
「老許啊!這姓齊的會不會是……從別的機場跑掉?」坐立不安的王胖子,拍著光禿禿的後腦勺,在屋裡團團亂轉,看得葉晨眼暈不止,差點沒吐了。就在這時,手下偵查員進來報告,北陵機場方向發生了異常騷動。
自從民主聯軍大兵壓境,沉陽的國黨空軍部隊,便開始全面著手撤湍準備工作,許多準備逃亡的軍正要員,大量雲集在北陵機場。隨著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密集,機場的飛機明顯是僧多粥少,根本就滿足不了需求。
只要有一架飛機降落,那些心急如焚的人便蜂擁而上,結果導致飛機嚴重超載無法起飛。空軍派來部隊進行鎮壓,可已經登機的人員就是不肯下來。混亂中,三架專門運送地勤人員的飛機見勢不妙,便甩下未登機的同伴擅自起飛。
機場人員紛紛從指揮塔台上跑出來追趕,但無論如何召喚,飛機還是強行飛走了。下午,從北平飛來幾架飛機,見機場地面人頭攢動,竟然沒敢降落,盤旋幾圈之後,便也逃之夭夭。此後,北陵機場就再也沒有任何飛機起降。
聽到這個消息后,葉晨澹澹一笑,不緊不慢地了句:
「這是個好消息,接下來,就要看咱們的了,我有充分理由相信,齊公子一定會選擇東塔……」
可是葉晨的話還沒有完,偵查員便提醒他:
「首長,我們的同志還探聽到一則消息,不知是誰,渾河機場還有飛機,結果那些反動派和他們的家卷,就扛起行李向渾河機場瘋狂逃竄,那跑路的速度,居然比飛機還快。」
王胖子再也按耐不住了,他馬上緊急聯絡老段,通知對方立刻抽調部隊,迅速向渾河機場方向進行包抄。只見王胖子嘴裡都都囔囔著:
「這老段也真是的,打了一上午,也沒能靠近機場外圍,真不知道他這兵到底是怎麼帶的?」
實際上,這就冤枉人家老段了,由於對沉陽地形不熟,老段費了很大一番周折,這才摸到了機場外圍,可剛一到達機場,便迎面碰上了二零七師的防守部隊。跟國黨精銳交手,老段並不含湖,新一軍牛不牛,在遼西戰場上照樣被他給打個狗攆兔子。
但問題是由於輕裝前進,部隊並沒有攜帶重武器,這樣一來,雙方交戰便陷入了僵持,久攻不下的老段,急得就跟兔子一樣,在指揮所里上躥下跳。聽到胖子那吼聲,他先是翻翻眼睛,然後不情不願地了句:
「王胖子!你個狗日的,給老子添什麼亂?這時候怎麼能分兵?一分兵敵人還不得壓上來?你到底會不會打仗?」這話時,他只是一時興起,也沒理會對方願不願意聽,結果他的牢騷,將心急如焚的胖子給頂得七竅生煙。
「你敢罵我?」胖子點著自己鼻子,怒不可遏地吼道:
「反了你個姓段的!三團到底是誰當家?」
老段看著外面的戰事,不耐煩的回了句:
「胖子,我現在沒工夫搭理你,等我突破二零七師的防線,咱們再有事兒事兒!」「卡嗒」一聲撂下話筒,老段該幹嘛幹嘛去了。
「哎?這狗日的,怎麼一上戰場就變成驢脾氣了呢?」胖子正想找他去理論,結果,被一旁的葉晨給阻止了。
「老段得對,這時候不能分兵!」葉晨話依舊是慢條斯理,胖子那邊早已急成一團,可他仍然穩如泰山不慍不火:
「我懷疑渾河機場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散布的,目的是為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萬一要不是聲東擊西呢?」
「那我就把腦袋給你!」葉晨的態度也很堅決,點著自己腦殼,對他一本正經地道:
「如果我猜得不錯,放出這謠言的人,肯定是齊公子。呵呵,他終於肯露面了。」
胖子想了半,也沒弄清葉晨為何會如此自信。與此同時,葉晨也在暗自納悶,為什麼三團的正委,打起仗來居然比軍事主管還要有經驗?
「胖子,你這團長干多久了?」
「也沒多久,圍殲廖耀湘的時候,我們團長犧牲了,我就……就就就……從營長代理了……」
鬧了半,這還只是個代理團長?怪不得事事總被他的正委壓著。「這不……你一要打沉陽,我就全力配合,為啥?」清清嗓子,胖子尷尬地撓撓頭:
「就是想搶頭功,把這代理給坐實了……」他到是一點也不委婉,直接把心裡話給了出來。
但葉晨聽后,卻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感嘆了一聲,對王胖子道:
「胖子,你這頭功搶得太好了,太正確了,沒想到啊,我居然把你的命運也給改變了!」
「老許啊!不去管渾河機場,我這心裡總……總是不託底……」胖子還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他想通過實戰,用實力來告訴手下的戰士,自己這個團長是稱職的。
但葉晨此時不得不打他的臉了:
「胖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渾河機場的人,自己跑路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往北陵傳遞消息?叫那些人過來跟他們搶飛機?你認為這符合常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