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處是家
是的,就是一種極其恐怖的存在方式,又或者說是一種極其扭曲的存在方式!
只是他並不知道而已!
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魂飛魄散!
雖然它看似只是一種懲罰,可是誰又能知道,真正進去之後再出來,是何其的不易!
又或者說,這就是一種純粹的酷刑,猶如杖斃,更像凌遲一般的存在!
只是後者只是讓人痛苦的死去,而前者卻是讓人僅剩的魂魄在萬般痛苦之中消散,也就是所謂的魂飛魄散!
可是李子沐並沒有魂飛魄散,更或者說他堅持住了,猶如杖責千萬不死,好似凌遲過後還有氣,至於怎麼能堅持住這就不知道了。
而既然沒有死,那麼就有兩種結果。
不成佛,便成魔!
只是他會成什麼,兩個似乎都不成,畢竟他只適合滅絕!
十年之後,李子沐漸漸地麻木了,再深的疼痛與打擊也不能對他有任何的意義與傷害,他開始慢慢的不知所措。
或者說,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存不存在了,他感覺一切變得虛幻,變得若有若無,而也是從這時起,他的神識開始消散。
二十年之後,可能真的是太無聊了,畢竟這麼久的不死不生也會令人厭惡,猶如杖責過百,雖然還活著,但似乎生命已經朦朧。
所以慢慢的他開始回憶,回憶那一世的四十年,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這樣的做。
或許並沒有為什麼,或許還是有的!
畢竟生與死已經不再讓他感覺到膽怯和彷徨,又或者真的是到了生命的終點有了一絲絲的感悟。
反正不管怎樣!這一刻的他終於忍不住收起自己所有的懦弱與卑微,忍不住的開始了自己早該有的反思與悔悟。
因此,心靈深處的不甘還是存在少許,那怕輕飄飄的淺淡,但是這一刻還是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那罪惡的四十年,如此而已。
一百年之後,在他還是陷入回憶之中的時候,場景變了,習慣的地點變了,已經習慣被拔來拔去的舌頭突然輕鬆了,李子沐忍不住有些迷茫,而就在這時,手指的疼痛再次刺醒了他,沒有太深的疼痛,有的只是淺淺的苦笑與那一抹不甘。
兩百年之後,鐵樹地獄,李子沐變了,變得孤寂而又冷漠,不像一個厲鬼,更像一個剛剛刑滿釋放的殺手,不悲不喜,不怒不恨。
他確實成不了佛,因為他覺得自己生前就是佛!
可是他也成不了魔,因為他沒有怨恨又何來的魔性?畢竟一直以來都是他虧欠著別人,何以成魔?
所以,這一刻的他簡單而又空白!
可是他卻不簡單,因為他欠了太多的債,而且他也不空白,因為他的空白上全是那醒目的四十年。
因此,他有的或許只是深深地空虛。
畢竟人死道消,一切恩怨因果都已經結束,想要洗去卻不能回頭!
於是,他看似的空虛卻也在不知不覺間生出了矛盾與偏激!
三百年之後,孽鏡地獄,李子沐變得更加的冷了,孤獨而又冷傲,或者說還有著不甘!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悟出了什麼,只是那越加濃重的神魂像一頭惡狼一般,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是那眼底深處卻藏著深深地罪惡。
四百年後,蒸籠地獄,李子沐再次變到了另一個極端,他彷彿一個身心都已破碎的充滿懊悔的人,那極致蒼白的面孔,那盲目渙散的眼神,那漂浮不定的步伐,無不在訴說的深深地失落與悔恨。
若是百年前的他是一個充滿恨的惡狼,這麼此時的他就是一個充滿愧疚的老人。
五百年後,鐵柱地獄,還是那個人,可是那個人的魂似乎已經不能再稱為魂了,他更像是瘋了的軀殼,他的眼裡滿是諷刺與嘲笑,再也沒有之前任何思想。
六百年後,七百年後,直至一千年後,他哭了,鬼是沒有眼淚的,可是那種感覺卻是真真切切的哭一般,是那麼的心酸,那麼的忍不住讓人心生憐憫。
一千兩百年之後,他又笑了,不再是那傻傻的諷刺之笑,這個笑里似乎多了一些色彩,多出了酸甜苦辣,多出了思索與追憶。
一千五百年之後,李子沐再一次的平靜了,平靜的像一個穩重的高位者,喜怒皆不形於色,看上去是那麼的平靜祥和,如同一汪湖水,波瀾不驚。
一千八百年之後,李子沐緩緩地而又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出第十八層地獄,不喜不悲,一臉平靜如同一顆大樹,祥和寧靜。
只是沒有人知道,或許這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而已!
還是那個大殿,還是那個判官,一切都恍如昨天又彷彿滄海桑田!
雖然大殿還是那個大殿,可是李子沐卻知道一切都變了。
一千八百年,歷經滄海桑田,不變的或許是這一個大殿,這一方地獄,更或者說這一方世界,可是他變了,變得認罪了,變得『懂事』而又堅強了。
「你,可有話說?」
看著眼前變得陰冷孤傲的男人,這一刻,判官有著不敢相信,於是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無話可說!」
而回答他的,只是冷冷的四個字而已。
「那就去投胎吧!」
看著,思緒萬千,有震撼不敢相信,也有不解迷茫。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李子沐竟然能熬過十八層地獄的折磨之後,他還忍不住前來親自審判一番。
尤其是,看著眼前這個強大的鬼魂,看著他那比自己還要厚重的魂魄,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卻又更加的迷茫了。
或許,那樣的人,真的不適合生活在這樣的大陸之上,尤其是,那個劫數。
只是想到那個劫數之後,猛然間看向眼前這個比自己魂魄還要強大的鬼,他竟然有一種數不出的震驚。
是呀!真的不一樣了,一千八百年,在十八層煉獄里待了一千八百年呀!
沒有魂飛魄散不說,竟然神識還變的如此強大,若說這裡面沒有貓膩,會有人信嗎?恐怕連鬼也騙不了吧!
這,何止是一個奇迹!
想到那個莫名而至的天道法則,不由自主,判官忍不住感覺到深深地壓力。
畢竟這樣的『大才』大氣一些還好,還可以對自己之前的判決一笑了之,若是心生怨恨,那自己豈不是…
忍不住的,他想到了彌補。
是讓其做人?還是做神?亦或者做仙?實在不行……
想了想,心中早已驚起驚天駭浪的判官依舊面無表情冷然下著最後的判決。
「謝謝!」
沒有問去那裡,也沒有問會怎麼樣,更不想知道,這投胎之路到底怎麼走,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隨意。
又或者,心已經死了,何處是家?何處都是家!
很快場景變了,高大雄偉的大殿消失於身後,而眼前的路,一眼望去都是噩夢。
有沸騰燃燒著的冰冷刺骨的岩漿流淌在自己所走路的兩旁深淵之中。
而之所以說是冷漿,只是因為那看上去赤紅刺目的岩漿雖然不斷沸騰著翻滾著,但是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熱浪。相反,給人更多的是一種森森的寒意。
白骨隨處可見,奇崚怪石更是讓人犯怵,更別說那極具特色的灰色與赤紅搭配,更是讓這個原本就窒息壓抑的空間變得更加陰涼恐怖。
前路迴轉,眼前豁然開朗,而那壓抑的灰與赤紅似乎在形形色色的奇怪聲音中徒然變得不再是那麼陰森可怖了。
尤其是那亂糟糟,不是頭破血流,就是斷手短腳,要不然就是手提自己的部分零件的一群人裡面,似乎還存在著曾經的自己!
不知不覺間,李子沐笑了。
是諷刺嗎?
是,或者又可以說不是。
而非要說一個結論的話,李子沐只能無話可說,因為此時的他雖然看似已經明了,其實誰又能知道他心中的糾結與矛盾呢?
漸漸,越來越熱鬧了,看到了傳說中的上刀山下火海,也看到了傳說中的下油鍋,還有那一百零八般酷刑。
李子沐異常的平靜。
是呀,看似慘不忍睹的一切,比起自己的十八層地獄,似乎也都很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之後,李子沐看到了一個橋,猛然間,他似乎想到了傳說中的奈何橋,也就是在這時他忍不住四處張望了起來。
「貌似還有一個三生石,為什麼…誒,是它嗎?」
想著,忍不住快步向前走去,看著前面那塊很是普通的石頭,不知為何,李子沐的心中滿是失望。
看似是對石頭的失望,可是,誰又能知道,他的心中似乎還有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期待,更或者說是傷痕。
「走吧,別看了,看了也是白搭!」就在這時,一旁的白無常說話了。
很顯然,他的心中是極其諷刺的,畢竟李子沐那些『輝煌歷史』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就這樣的人,會有人記得嗎?
答案,不言而喻!
而之所以沒有惱羞成怒的呵斥,只是因為感受到李子沐那比自己強大了無數倍的靈魂體,如今的他還真沒有那個勇氣橫眉冷對。
李子沐並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怎樣的存在,可是作為鬼修的判官知道,而作為鬼修的黑白無常更加的知道。
開玩笑,雖然李子沐並沒有修鬼道,可他畢竟是一個鬼,而且還是一個極其強大的鬼。
當然,此時的李子沐只能稱為一個強大的靈魂體!
但是鬼修靠的就是靈魂體不是嗎?雖然兩者不同,但相同的是他們還都是魂體。
當然,如判官那樣級別的鬼修或許已經脫離了鬼的範疇,但是作為低階的黑白無常,他們卻還依舊只是鬼而已!
轉身,滿是寂寥的繼續前行,可是誰又能知道他此時是何等的沉重呢?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平靜了,可是這一刻他的心真的很亂很亂,亂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又或者自己在期待著什麼。
忍不住再次回首,似乎是訣別,又似乎是依然不舍。
可是就在這時,他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三個字,三個赤紅的如同流淌著的鮮血一般的三個字。
「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