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行時疫篇（拾叄）

「老太婆！老太婆你在哪裡？」忽地，樓上傳來譚初的呼喊聲，他推開門，跌跌撞撞地在找人，嘴上繼續叫道，「你不是我的護衛嗎？人呢？」

其他人攔不住他，只能任由他跑到了前廳。

譚初身上的衣服寬大到拖在了地上，袖子也比他的手臂要長出一節。他視線朦朧，全身還在發著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后撲了上去，嘟囔道：「老太婆，我要回家！」

杜晗昭有點頭大，把環在腰上的手拽了下來，對他說：「少主還在發病，我帶你回床上。」

「不要！我要回家！」譚初又不聽話地抱了上去。

杜晗昭只得對甘承說道：「甘承，你下去看他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吧。少主這邊我來看。」

甘承領了命告退，珵王這邊見了譚初這撒潑胡鬧的樣子，心底忍著笑不說，也跟著去幫忙了。

華陰縣經過半個多月的重創，終於迎來了曙光。幫忙的人手多了，百姓的心也安定下來不少。

甘承他們和官兵合作，用了幾日的時間把散落在四處的惡童們全部勾引至幾個大籠子里暫時安置下來，白日喂葯，晚上看管。

因鳶黛草緊缺，所有優先全部給孩子們使用，而感染的大人就先用其他從各地支援的藥材穩定病情。事情也算是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了。

只是譚初這邊就不好過了，病症初期一過，他就開始變得躁狂起來，到晚上不停想吸食人血。除了杜晗昭在屋內看護以外，其他人都是往門外放了東西就離開了，誰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

今日剛好是初一月圓之夜。

屋裡沒點燈，月明如沉璧，從窗紙里透了進來。譚初趴在地上，對著杜晗昭低聲吼叫，好似一頭剛學會捕獵的幼狼。他極度渴望鮮血，已經變得不像原先的自己了。

杜晗昭側身躲開飛撲上來的人，一把拎起他的后衣領，把他提到了床邊用手扣住了他的腦袋，譚初張牙舞爪地抓傷了她的手臂，卻怎麼都夠不到面前的人。

喝不到血的譚初嗚嗚地叫出聲來，眼裡的紅光和清淚看起來委屈極了。

無言的一嘆。

杜晗昭用一條紅線把他背手綁了起來，

譚初模糊間看見她解開了胸前的一節扣子，將白皙的脖頸展露在他面前。僅存的一絲意識讓他心臟一痛，他盯著杜晗昭，喉頭生澀，可終究抵不過本能的誘惑，露出尖牙咬了下去。

輝月澄瑩。

鮮血如甘泉入喉，令他舒服不少。

末了，杜晗昭將悄然在她肩頭昏睡的人放平，輕輕替他蓋上了被子。

時間過得很快，道路疏通的日子也是鳶黛草被運進來的時候，縣內的人現在全部都能得到有效的治療了。柳心醫館的人手不夠，周邊縣城便派進來了好些大夫和人手，有條不紊地診治煎藥。

今天是大部分人康復的日子。

然而華陰縣要徹底恢復元氣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這次疫災的真相被知情人永遠掩埋了起來，對百姓們只聲稱是時疫，為天災。那些曾化為惡童的孩子們，在醒來后對於發生的一切都沒有記憶，他們或曾傷害過自己的至親，或曾喪失了為人的尊嚴，若是將真相告知，怕是根本無法承受吧。而倖存下來的大人們也為了保護他們，不願說出來。

疫情平息，赤訣盟的人也要告辭了。月連姣與他們都是去豐州，便搭伴而行。來時匆匆，回去的時候倒是騎著馬慢悠悠的。

珵王與郭懷州接下來要回京都城，杜晗昭在他們分別前對他說：「若譚老爺有意，自會有人來找您。」

譚初自病好已經有兩三天了，卻一直悶悶不樂的，話也不願與人多說。還專門向甘承討要了一匹馬，默默跟在隊伍最後面。

月連姣從早上就看出他有心事，便放慢了步伐，跟他并行，問他：「你怎麼了？」

譚初的臉色跟吃了苦瓜一樣苦悶，他說：「沒什麼。」

譚初生病的那些晚上都是杜晗昭在房間里照顧，誰都不知道發生過什麼。有一次杜晗昭出來時被月連姣撞見了，隱隱看見她衣袖上的血跡。

月連姣的第六感告訴她，譚初的精神不濟想必是跟這個有關。想到這個她心裡反而有點堵。於是換了個話題讓他轉移下心情：「你回去打算幹什麼？」

譚初隱隱約約地記得每晚的畫面，可一想到他把頭埋進那玉頸的樣子，他的腦子就跟團亂麻一樣糟糕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自從大病初癒后就不敢直視杜晗昭，每每碰到她就慌張地跑開了。

跟十歲那之後的自己一模一樣，卻又有哪裡不太一樣。

他聽不進去月連姣的話，有一句沒一句搭著，直到他們抵達了豐州城，到了與月連姣道別的時候，譚初才回過神來，他說：「你要在豐州城呆多久？」

這是一路行來譚初第一次主動向她搭話，月連姣說：「待小姐病好了，我們就回慕容山莊了。」

「譚初。」月連姣叫他的名字，笑了笑，說，「這趟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明年要是有幸，我們在原衡山試煉再見吧。在這之前可要把鴻林劍練好哦！」

譚初回笑道：「嗯，明年見。」

回到了盟里，譚初不出所料地被家長喊進屋子裡面訓話，就連從小到大都沒有罰過他的譚老爺這次也動怒了。罰他練武加倍，每日天亮前到上山跑個十圈才能吃早飯。

相夫人先是慰問了幾句，最後也將他禁足邯山一月。

可二人訓責了半天，卻見這半月沒見的孩子沒什麼精神，也不打滾撒潑也不犟嘴，就靜靜地在地上跪著。

是個人都看出他的異常了，相夫人以為這孩子的病還沒痊癒，當下便軟了心，趕緊上前把他拉起來，問道：「你這是病還沒好嗎？」

譚初緊閉著嘴，搖頭。

相夫人見狀更著急了，「那是在外面，嚇著了？」

還是那副歇菜的模樣。

譚老爺擺了擺手，說：「這孩子估計是累著了。先讓他下去休息吧，過幾天就好了。」

相夫人想想也是，便不再纏著譚初，放他回自己屋了。只是內心還是焦慮的，又吩咐鹿姨去后廚備了些他愛吃的，準備晚上給送去。

袁圖圖和季翎一聽譚初回來了，便打算一起去探望他，誰知剛到門前就被趕了回去。向下人打聽了才知道，這人從回來就窩在自己的房間不出來，不管是誰都被打發走了。

袁圖圖好奇的很，便拉著季翎蹲在譚老爺的府門前，想等著杜晗昭他們在裡面議事完了問一問。可這議事比想象中的要久，太陽都下山了都沒見裡面有人出來。只好打道回府，打算明日再來打擾譚初。

－－－－－－題外話－－－－－－

儘管這文還是撲了，但繼續更！

今日為止天行時疫篇正式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