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原衡山試煉(伍)
山中入夜寒氣逼人,譚初他們本想在白天走出這段石峰坡,不成想這峭壁間的山道艱險無比,碎石落落,腳下一不小心就會變成谷底的白骨。
緩緩慢慢地前行,天都黑了他們還被困在這山壁邊上,幸而中途經過一個壁中凹進去的洞窟,就在石木棧道的邊上,興許是當初搭建棧道時的休憩之所。
洞里掛伏著的蝙蝠群被突如其來的客人驚嚇到,張開翅膀從他們的頭頂上飛出洞口,其中還有不少勾到了月連姣的秀髮,驚得她拿手保護住頭。
石洞黑暗,他們不敢深入,便在洞口附近生了火坐下休息,打算在這裡過夜。譚初去年和杜晗昭在野外過過夜,這些經驗倒是讓他成了隊里最可靠的人。
這次試煉他們所有組都分別從不同的入口進山,他本打算開始沒多久后就與袁圖圖和季翎會合,只是這一路行來他一個組的人都沒見到,這個念頭怕是無望了。
從盟里出來前滕越大哥曾特意向他傳授了原衡山試煉的經驗。其一就是:不要嘗試與其他隊的人合作,哪怕其中有自己人。譚初知道試煉的最終講究的無非是一個輸贏,然而試煉的高難度尚且讓他們自顧不暇,更何況管他人。罷了,讓袁圖圖那個小光頭自生自滅吧,反正左右他有一個洪牙子在身邊。
而季翎雖整天文鄒鄒的,書生氣重了些。但多年來獨自行走江湖,少不了風餐露宿的時候,怕是也鍛鍊出來了一身自保的能力。
他真是有點咸吃蘿蔔淡操心,要說真正需要擔心能不能度過這次試煉的人,是他才對。月連姣的武功高低他不知道,不過比他強是一定的。但身為一男兒,哪怕看在自尊心上面,他該保護她才對。
只是。
譚初看向烤兔子架那面的另一個隊友。
這個小男孩看著比他還小几歲,大概是所有試煉者當中年紀最小的了。肌膚白嫩嫩的,水靈靈的眼神就像那小白兔一樣,天真無邪。所有人都不知他的來歷,他自己也只道是一江湖孤兒,身無分文,聽聞這次試煉僅是參與就有銀兩可以拿,便帶著妹妹一同來報名了。
他與這人同行一日,起初只緊緊跟在他和月連姣的後面。後來在他去獵兔子的時候,不知不覺地與月連姣搞好了關係,現在居然都把身子蹭到了她旁邊,貼著取暖。
月連姣好像被激發了潛在的母性,絲毫沒有反感,還時不時笑眯眯地問上一句:「冷嗎?」
譚初雙手放鬆地耷拉在膝蓋上,看著眼前的這畫面莫名有種微妙的感覺,好似在哪裡見過。期間對上了那男孩的眼神,讓他不由一怔。
裝作無事的將架子上的烤兔割了下來分給他們。
焦脆的烤兔迅速填飽了肚子,睡意也隨之襲來。男孩先撐不住,困得在一旁的草榻間睡著了。
月連姣終於找到了機會與譚初說話,從火堆對面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她想不到什麼話題,就說:「那次的疫情,聽說赤訣盟在後來也做了不少調查。你知道最後是怎麼一回事嗎?」
一提到這件事譚初就會想起那人的樣子,但他表情無常,似是盯著那團火發起呆來,嘴上說道:「好像是什麼人搗的鬼。盟里的大人們在那之後也神神秘秘的,就連老太婆也經常兩三個月不著地,行蹤不定。而我每日都在西山練武,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不太清楚。」
「哦。」月連姣手裡拿著根木棍在地上的塗塗畫畫著什麼,意識到自己在畫什麼,馬上慌張地抹亂了。發現旁邊的譚初壓根沒看著她這邊,才舒了口氣。
聽見譚初問她:「上次中秋宴你來我家,似是有話對我說,是什麼來著?」
木棍應聲一倒,譚初歪了個頭看向她,才發現她反應極大,又是之前那副漲紅了臉,羞羞澀澀的樣子。同時看到了地上有半片沒抹掉的『刀』一字和淡淡的衣補字旁。
分明是他的名『初』一字。
譚初惶然回想起昨日季翎與他的對話。
他們回到客棧后,他不解地問季翎為什麼要一個勁踩他。
季翎先是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笑著對他解釋:「姑娘們若是在會面前精心打扮自己一番,面染胭脂,唇沾口脂,衣著自己最喜歡的裙子,那就代表她喜歡這個男子。你想想,月姑娘一習武之人,平日里不怎麼梳妝打扮,卻特地為了誰改變自己,不就說明……」
後來的話季翎沒再說下去。
譚初當即瞭然,心裡卻不是滋味,回想起那日中秋宴的時候月連姣在他來之前與人歡聲笑語,他一出現就低頭含羞,時不時背過身去整理自己的頭髮和衣裙,連桌前的餐點都沒有吃多少。
原來她喜歡自己啊。譚初想。
喉間略微發澀,他從不通曉情愛之事,以前愛拉著柳堅和袁圖圖他們往戲樓里跑,聽了看了不少戲檯子,卻都沒怎麼入他的耳,因為他只對那些江湖名劍之聞和歷朝歷代的戰役更有興趣些。
想起來他娘相夫人也曾暗示過他一句:「你覺得慕容山莊的月姑娘如何?」
大概盟內的人都以為他真的有什麼吧。
還不知道怎麼回應月連姣,就聽她搖著手急忙說道:「沒什麼事沒什麼事!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
話剛說完雙方都在心底鬆了口氣,殊不知這一幕被旁邊的男孩悄悄看在了眼裡。
氣氛剛緩和了一會兒,洞內深處傳來聲音,讓二人立即警覺起來。
譚初點了個火把,站起來往裡面看去。
月連姣去叫那小男孩:「和煦弟弟,有危險,快起來了。」
龐大的影子從洞內陰暗之處走了出來,腳掌駭人,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頭黑熊。
這頭剛挨過冬眠的黑熊站立在他們面前,頂著山洞頂快有三米高,它恐怕是被食物的氣味喚醒了,利齒間的唾液墜如雨下,同時發出一聲狂吼,震嘯了整個山崖。
黑熊向前一步,譚初他們就向外倒退一步。
直到他們被逼到棧道邊上,再往後踏一步便是無底的深淵。退無可退,只有跑了,譚初心知月連姣跑的沒他快,危急之際拉起她轉身就跑。
腳下所踩之地都有山石往下墜落,而黑熊獸性發狂,即便在狹窄的山道間也猛追不舍,與他們的距離越拉越近。
就在這時最後面的和煦摔倒在地,吃痛地叫了聲。
月連姣想上去扶他卻被譚初往身後一拉:「你呆在這裡,我去救。」
黑熊已經停在了和煦的面前,高身一站,恐怖無比。
譚初不說二話腰間劍一拔,快步沖了過去,擋在和煦和黑熊之間:「你先回到月連姣身邊。」
只見那雙利爪撲了過來,有割裂大石般的威力。譚初心一橫,眼一閉,雙手執劍擺出起勢,心中默念:一式·起風。
身後披肩被風吹起。
劍刃凌空一劃,直接切開那黑熊的手掌。黑熊痛苦地收了手,但似乎更加憤怒了,震吼出聲,這回整個身子從頭上撲向譚初,打算用嘴將他咬死。
譚初又使出了幾式,到後面虛汗冒出,面對這比他高出幾尺的龐然大物,他也算是招架了一會兒。但這重傷在身的黑熊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見譚初劍意的氣勢弱了幾分,再次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