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深山異族
食時已過,一老一小的僧人走在寺廟後山的石徑上,石徑幽深不見盡頭,老和尚撥弄手裡的佛珠在前走著,小和尚背著裝滿土豆的竹簍,遠遠的跟著。
到山頂了,老和尚抬頭看紅色高高的院牆裡,灰色的瓦頂冒著炊煙,推開沉重的木門,映進眼球的是院子中央是用山上石塊壘砌的盆景,似一座座崇山峻岭,又像一條怒吼的江河。
走過寬大的院落,展現在眼前的依然是院牆,只是低矮了許多。
「烤土豆的香味道都飄到山底下去了。」老和尚踩著楓樹的落葉走進內院。
內院的盡頭是灰牆綠瓦的二層小樓,紅色的辣椒串掩蓋了窗框,白色的玻璃卻映出金黃色的布簾,紅色的木門要比山村普通民房高了許多。
「看昨天的晚霞無比艷麗,就知道今早會有貴客來到。」屋裡傳來的聲音里透著很好的心情。
屋裡正中央的長方木桌上放著一大盤烤熟的土豆,盤子是銀色的,土豆烤得金黃正冒著熱氣,十二把老木椅子前,卻只有三套餐具。椅子后的大壁爐里跳躍著紅色的火苗,一個中年婦人手裡托著古黃色的陶瓷缸子,從壁爐的後面走過來,「清晨的羊奶,透著香呦」婦人用銀色勺子把攪勻的羊奶盛進銀色的杯子里。
「阿彌陀佛」老和尚口宣佛號坐了客位上的主座。
此刻小和尚剛走進紅色的院牆,他的雙臂從背簍帶子里解脫出來,一溜煙進了小樓。
「麗莎姑姑煮的羊奶真香啊!」小和尚捧起銀色杯子一口喝完杯里的羊奶,仰著圓圓的臉龐沖老和尚開心一笑,捧了托盤到旁邊坐下。
老和尚也捧起了羊奶卻倒進了小和尚的杯里。
「小伊,我可愛的孩子,真是你來了嗎?」聲音從窗外飄進來,小和尚扭過頭看見一個穿藍袍子老人的走進屋裡,老人幾乎和門框一般高,安詳的臉龐印著慈祥的笑容。
「是我來了呀!」小伊是小和尚的名字,他像小鳥一樣歡叫著,快速的跑到老人身前行了鞠躬禮,「太姨姥姥早安!」
老人微微點頭在木桌前坐了主位,「昨天半夜裡麗莎說法師早上要來,我卻不太相信」老人慈祥微笑著和老和尚說。
「夫人,他們這不是來了嘛」叫麗莎的婦人把大盤裡的土豆分到小盤裡,放上刀叉,端給老和尚和小伊,接著又端了一份給穿藍袍的老夫人。
老和尚把烤土豆捧在手裡,慢慢的吃著,小伊只喝羊奶,把烤土豆推到桌子中間。
「在遙遠的老家,人們都是把土豆這樣烤了吃的。」老夫人側過臉看著窗外,輕輕一笑,彷彿又回到那遙遠的家鄉,漫天飛雪擁抱著天地萬物,古老的壁爐里躥出藍色的火苗,香噴噴的火雞從盤子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火雞又從盤子站起來了?」麗莎給老人加了半勺熱羊奶,開心笑道。
夫人收起目光,端起羊奶在手上輕輕的轉動,「是啊,那隻火雞常常會從盤子里走出來,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後半句似乎有些傷感。
「太姨姥姥,我媽媽說了,等我長大了,就接您一起回去。」小伊喝完羊奶,站起來高興的說到。
「好呀。」老夫人放下盛羊奶杯子,高興地說道:「你們小孩子是該都回去的」。
老和尚吃了小半塊烤土豆,起身向老夫人微微彎了彎腰就往外走。小伊見狀在大盤子了抓了兩把兌羊奶的糖塊塞進袈裟的大兜里,然後跑著到了前院,把土豆倒在地上,拎起空背簍先跑了出去「太姨姥姥我回去了」聲音剛響起時,人已經消失在院牆之外。
「夫人,那鐘聲還是敲響了。」老和尚站在院牆邊上看著小伊消失在林木之間,緩緩地說道,聲音很小,卻很沉重。
「美麗的村莊終是留不住她呀!」老夫人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啟動,一串異族的音符劃過山林,隨著風吹落到了谷底。
老和尚出了院門,正抬步下山,又收回腳步,轉過身說:「夫人,您的烤土豆缺配料了。」
老夫人凝望著對面大山上厚厚的樹木,沒有搭理老和尚。
「寺廟的齋飯鹽太重,夫人總也不習慣。」見老夫人不語,麗莎輕輕的回了老和尚的話。
老和尚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林之間,老夫人倚著牆根站著,淡藍色的眼珠里一片模糊。
許久許久,陽光透過樹葉照射在院牆上,老夫人終於站直起了身子,返回院子。
她走過大院,穿過二院,登上二層小樓,在樓頂小屋的大圓桌上拿起電話聽筒,手指在撥號盤上撥了一個數、兩個數、三個數,她按下了,一會她又撥了一個數、兩個數......,最終她還是放下了聽筒、
她躺著寬大的藤椅里,陽光弱弱的照耀她白皙的臉龐,「夫人」麗莎也來到樓頂。
老夫人喃喃的嘮叨,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問麗莎「攔得住嗎?」
「是傳承她父輩的血脈,無論多少年過去,我想這已經刻在骨子裡的理念是很難改變的。」麗莎拿白色亞麻薄毯子給老夫人蓋上后,就搬了個小椅子靜靜的坐在老夫人身邊。
靜,靜得山風都停止了散步,山頂的小屋,閉目養神的老人和靜靜坐在一旁的婦人,彷彿是在一卷書畫里。
「麗莎,我想瓦西里了。」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老夫人拉開薄毯子遞給麗莎說,
「好的,夫人。」麗莎起身拿起電話,撥完了最後一個數字,把聽筒遞給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