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聖人之死

血海上，浩渺的波濤之間，血海冥河道人順手遞出一劍。

過往的記憶，便隨著劍光在他的腦海當中浮現。

「冥河道友。」那是巫妖之戰結束還沒多久的時候，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才證得大羅聖人，便是齊齊找上了血海冥河道人。

「兩位道友尋我，可是有什麼要事？」見得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前來，血海冥河道人，亦是異常的欣喜。

他們都是出於西方的神聖，彼此之間，知根知底，是真正的摯友。

而且他們的大道根源，也都是貼近互補。

黑盤古還不曾被封印的時候，天地之間，生與死的界限，極不明顯。

當太陽落下過後，源自於幽冥的幽霧，便會在大地上瀰漫。

幽霧當中，無數的屍骸復活，從墳墓當中爬出來，隨著幽霧而動，攝取無數生靈的生機，想要徹底的復甦——尤其是那些隕落之後的大神通者，他們的屍骸復活過後，往往便是席捲無數萬里，將無數萬里的土地，都化作一片毫無生機的荒蕪白地。

也就是那個時候，血海冥河道人，依仗著幽冥血海的特殊性，開始在洪荒大地上行走，動用血海的力量，將那些復甦的屍骸，都鎮入血海當中。

在這個過程之間，他結識了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

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雖然都是靈根成道，但他們的法，卻都是寂滅之法——所謂寂滅，便是徹底的，安寧的歸亡。

同樣的，這也是為了讓那些死者們徹底的消亡而誕生的法門。

這樣的情況下，同樣誕生於西方的三位神聖，可以說是一見如故，沒多久，便成為了至交好友。

血海冥河道人行走天地，收斂無數的屍骸。

而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則是『超度』這些屍骸，讓這些屍骸徹底的安息，同時，這些屍骸徹底安息時，他們的屍骸上，殘存的生機，也會隨之逸散出來，滋養周遭的大地。

如此，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那瀰漫整個洪荒天地的幽霧，才終於是緩緩散去，長夜，成為安寧的象徵，而非是如同曾經一般，意味著恐怖。

這，是血海冥河道人以及西方雙聖的功績。

這無數萬年的合力，他們之間的交情有多深，可想而知。

而後面，之所以那些大神通者們在隕落之前，都會來拜託血海冥河道人收斂他們的屍骸，也正是因為血海冥河道人他們獨特的經歷。

是以，儘管西方那兩位聖人已經寂滅無數萬年，但血海冥河道人，卻怎麼都無法忘卻他們那最後的一面。

「我們兄弟，卻是來求道友一件事的。」西方的兩位聖人，坐在冥河道人的對面，接引道人安然不動，而准提道人，則是從容無比的和血海冥河道人交流。

「求這個字，太重了。」血海冥河道人皺起眉頭，「兩位道友大羅之尊，這天地之間還有什麼事能難得住兩位呢？」

「總不至於，真的是如同傳言那般，東方那三位，還有媧皇娘娘，都對兩位道友心神排斥。」

「以他們的心胸，當不至於如此才是。」

「道友，我兄弟二人，要寂滅了。」聽著血海冥河道人如調笑一般的言語，准提道人，卻是洒然一笑。

寂滅——准提道人口中說出來的這兩個字，卻是讓血海冥河道人腰間的劍鞘，都顫了一顫。

他聽得分明，准提道人說的是，他們兄弟二人，也即是西方的這兩位大羅聖人，要寂滅了！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大羅聖人！

是超越了東皇太一的存在，是真正的，洪荒天地的至高！

「或許，是我等之前超度亡靈的時候，身上沾染了太多的不屬於我等的痕迹。」

「而今，我兄弟二人成就大羅，被封起來的那位，也要通過我們兄弟二人重新出現在天地之間了。」

「是以，我們兄弟二人，不得不死。」

「沒別的辦法了嗎？」血海冥河道人豁然起身，身形搖搖欲墜。

「若是有別的法子，我兄弟二人，又豈會來尋道友？」准提道人洒脫無比。

「天地之生靈，終有一死。」

「那位意圖從我兄弟二人的軀殼當中重返，我兄弟二人，豈能如他所願？」

「無非便是一個寂滅而已，我兄弟二人秉承的，便是寂滅之道，而今，能親身踏入其間，實乃幸事。」

「再者，我們兄弟二人，能結識道友，更在寂滅之前，能觸摸到這圓滿的境界，比起他人，已然是無比的幸運了。」

「只是在寂滅之前，我兄弟二人，還有兩樁心事放不下。」

「而今，雖有輪迴開闢，維繫生死之平衡，穩定生死之界限，使得屍骸復生之事，少之又少，但我兄弟二人，終究非是尋常。」

「我們擔心，若是我二人寂滅之後，我們的屍骸，卻復甦過來——若是如此，恐整個天地，都為我等所害。」

「是以，我等來求道友，請道友在我兄弟二人寂滅過後，能將我兄弟二人的遺骸帶至血海，以無邊血海鎮之。」

「此舉，雖對血海頗有壓力，但還請道友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全了我兄弟二人的執念。」

「第二，便是這西極之地。」

「遙想當年，西極一片恍惚，我燈篳路藍縷，方讓這西極，恢復生機。」

「而今我兄弟寂滅，那些桀驁強者，說不得便要再度踏足西極，在西極當中，掀起無邊殺伐——還望道友能在我等寂滅過後，繼續看護西極之地，以免我等心血，付諸流水……」

於是，血海冥河道人持劍立誓。

一誓，縱死也要將西方兩位聖人的遺骸帶回血海安葬，縱死，也絕不讓任何人打擾兩位聖人的安眠。

二誓，從此過後，便守在西極，寸步不離。

也正是這兩個誓言，在西方兩位聖人寂滅過後，血海冥河道人，便再也不曾出過血海，更不曾離開西極之地。

就算有一些緊要事，也只是以化身出入天地之間。

就算是到了後來，血海和佛門，水火不容，佛門兩位聖人，不止於此的踏入血海，血海冥河道人，也絲毫不曾有過退讓。

「道友，好走！」血海冥河道人手中，阿鼻元屠兩柄先天劍器，其上所有的靈光，所有的威能，都在這一刻收斂起來，融入那劍器的本體當中。

一瞬間，時間彷彿是倒轉，回到了血海冥河道人在血海邊上送別西方兩位聖人的時候。

又好似是血海冥河道人，傷痕纍纍的背著西方兩位聖人的屍骸迴轉血海的時候。

這一劍遞出，血海上，無邊無際的血色，都在這一刻重新化作透明。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可這一刻，血海，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