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神的第2個情緒「憂」

「啟小子，你來啦？」地下的房間里，老人靠著椅子，頭也不回，儘管啟的到來沒有一絲聲響。

「您應該知道我想知道什麼。」啟直言不諱。

「這事兒……不好辦啊。」老人嘆了口氣，然後轉過身。

「我原本以為，這個毒瘤，頂多就是小貓三兩隻，撐大了也就是到一個議員的程度。」

「我真的從來沒想過那隻貓，現在已經是只老虎了，還是一隻大老虎。」符署長又嘆了口氣，神色露出了一些蒼老。

他年紀已經大了，但是他放不下這座城，放不下城裡的一切，他想讓自己走前，能讓這座城變得好一些，變得，不同自己一般暮氣沉沉一些。

「那您告訴我地方，我去解決。」啟搖了搖頭，在他眼裡，什麼大老虎都沒任何區別。

「我本來就是樂叔叔送上來打破僵局的，不是么？」

「傻孩子，如果暴力可以解決一切，還要制度做什麼？還要權力機構做什麼？如果沒有解決這座城問題的辦法，那貿然打破平衡，只會讓這座城亂起來而已，亂完了呢？根本的矛盾無法解決，那一切都是空談。」

「制度……」啟第一次犯了難，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沒有任何切入點，因為書里，沒有任何有關於制度的理論。

這或許是當權者為了保護自己，從兩百多年前人類分而對立以後至今沒有任何完整的關於國家制度的書籍被保存下來。

「是的，一個國家也好，城邦也罷，運作的根本是其制度帶來的，優越的制度創造優越的運作過程帶來的就是國家更加高速的發展和更合理地發展。」

「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今的制度不適合如今的正陽，其他國家又沒有任何的參考性。」

「因為正陽的制度，已經是這個世界上，人類中，最為優越的了。」

啟想了想，剛想反駁，符老爺子又笑了笑。「你肯定很想反駁說，安德爾斯發展比正陽更為優越對吧？那為何不說他們的制度優越呢？」

啟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國土面積，正陽終究只是一個城邦，但是安德爾斯不同，那是一個帝國，人類唯一的帝國，他們是帝制，國家的狀態隨著皇帝自己而走的，而且這兩年實際上安德爾斯也出現了帝制帶來的缺陷，他們的應對措施實際也是十分粗暴的，就是帝王篩選制度，通過宗室讓上一任帝王大量生育，然後從子嗣裡面挑選出最傑出的那一個，如果達不到標準就繼續生，如果當任帝王死於意外那就從其餘親王以及其子嗣中選擇最為傑出的去繼承帝位，這也是為什麼，近些年安德爾斯總有女性帝王。」

「那這樣皇帝不成了一個傀儡皇帝了？」啟不禁疑惑道。

「不，起初很多剛剛了解的人也這麼想，但是宗室不得干預朝政，也就是說做主的依然是皇帝，只有在選擇繼承人這件事上面，帝王沒有自己的自由而已。」

「那這樣他們也就沒問題了吧？」

「呵呵，如果真的沒問題又談何缺陷和補救呢？最大的問題就是，帝王不一定都能文武雙全，那對國家的政令相比議會類型的制度就會缺乏周全性，而國土過大又造成信息和政策傳輸不方便，你以為為何在第六署要建立超話通訊？超話通訊全稱超遠距離會話通訊，在這項技術最初的設想就是實現全城邦乃至全人類的領土都能無距離通話，信息的傳輸對於任何一個機構都是很重要的，更何況是安德爾斯這樣一個全人類最為龐大的機構？」

「因此這種延遲性拖慢了整個國家發展的速度，

你以為為何如今各國逐漸翻身，為何當初明明是最大的安德爾斯沒有滅掉所有國家統一全人類？因為他們在各方面都沒這個能力。」

「而同時，回到最初那一點，帝王是至高無上的，那他的或者她的命令下方要絕對遵守，而他的考慮缺乏周全，那一旦產生問題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需要更大的力量去補救，而安德爾斯發展這麼多年在權力機構上已經十分臃腫了，他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精簡國家權力構架，但是有一些實權的那些王爵侯爵又怎麼會放棄手上的利益呢？自然是因為這些事鬧得不可開交的。」

「所以如今的正陽也存在這方面的問題，正陽在技術上是全人類首屈一指的，但是我們的制度逐漸跟不上發展的速度，所以我們需要尋求對正陽城來講，更好的出路。」

「那……究竟要怎樣做？」

「我不知道。」

啟抬頭看著表情落寞的符老爺子，這才想起，老爺子再如何厲害，再如何在正陽呼風喚雨，他始終是個人類。

自己也是。

是人類，自然有人力所不能及。

「這隻能交給你們年輕人去探索，去尋找，我年紀大了，思維沒你們敏捷，我只能保證在有生之年，用我手上的一切力量為你們遮風擋雨，或許你不一定需要，因為你覺得你力量足夠強，但是小啟，我要告訴你，請永遠對未知充滿敬畏心。」

「你永遠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是否有超越你理解的力量，所以請對這個世界保持敬畏，永遠不要讓自己『飄起來』，沉下來，踏實地去感受這個世界，然後，改變它。」

啟站起了身，而符老爺子也依然沒有回過頭，啟沖著老爺子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身影便消失在了地下室內。

符老爺子慢慢轉過身，嘴角慢慢抬起，似乎，有些欣慰。

「孩子，小樂說你是個奇迹，我相信，你真的是個奇迹，真的能給正陽帶來奇迹，如果在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那個改變，雖死無憾。」

……

這幾天里，啟像變了個人，他沒有再去研究做菜，只是從學院圖書館借出來許多的書籍，有各國各族的歷史摘要，有哲學和思想的相關論調……

顧亦薇和結知道啟想找到一些東西，雖然說她們不懂那是什麼，但是他想從歷史中去尋找答案。

而借來的書很快就被啟看完了，接下來的時間，啟就開始陷入了思考，結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啟，他渾身散發著「焦躁」的情緒，那是結用眼睛都能看到的情緒，從啟每一個動作中透出。

他在擔憂著什麼，但是，是什麼呢？

啟也想知道這個答案，獲取情緒對他來講是好事，但是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對他的衝擊也最為直觀。

是因為擔憂正陽？還是擔憂著老爺子？

啟一個人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泛白的夜空，感受到了一絲疲憊，他很少疲憊的，他知道自己此時體力依然充盈，但是他卻打心底感到了疲憊。

「睡會兒吧，你一晚沒睡了。」結悄悄從床上爬起來，湊到了啟的身邊，拽了拽啟的衣袖。

啟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他轉身揉了揉結的長發，最後還是從椅子上起身，躺回了床上。

「你說，究竟是什麼呢？」啟閉著眼，呢喃著。「我想要的那個答案，究竟是什麼呢？」

「啟，你很善良呢。」結看著啟疲憊的臉和額頭的碎發，笑了起來。

「嗯？」

「你其實，只是因為知道了一些東西，就想讓自己參與進去吧？」結拖著下頜，輕輕幫啟理了理額間的碎發。

「你感受到了樂叔叔的無力和懊悔，感受到了那個宋怡姐姐的執著與努力，體會到了符爺爺內心的迫切和拼搏。」

「他們有著同一個目標，讓你感到了光的目標，讓你體會到了自己的渺小的目標，所以你想參與進去，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凡人，我們沒法去獨自達成那些宏大的東西，可是你想幫他們，所以你才會擔憂。」

「是……這樣的么……」啟低聲呢喃著。

「不然呢？」結反問道。「所以說，啟你是善良的啊。你對那些幫助過你的善意報以最大的回報，這種魄力甚至是讓我羨慕的。」

「因為學姐照顧過我們，你就隨時準備照顧她的家人，因為老章照顧過我們，你總想把他弄來上城，因為樂叔叔照顧過我們，你也想著去完成他的願望，哪怕那並不是你的願望。」

「我知道我真的不會做這麼多，但是你會，我就知道，啟你打內心對這個世界就是報以善意的。」

啟漸漸睜開了眼，他眼神先是帶著一絲迷茫，隨即，轉而變得堅定。

「你說的對，謝謝你，結。」

「唔，那都是你教我的，只是你經常下意識忽略而已。」結擺了擺手，眼睛撇向了一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啟看著結笑了笑，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這回他終於睡去了，睡得很安穩，擔憂是基於未知產生的，而當知曉自己為何擔憂，那這種憂慮就成了無用，啟很看得開，能找到的答案，那終會找到的。

或許等我有了人的一切情感，也就是我找到答案的那一刻了。

這一天，不會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