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位者
「我們不妨再說一個問題。」約瑟夫卡說著,她伸出了手,道:「你看看我的手,上面有什麼?」
韓珂看去,說道:「什麼都沒有。」
「不。」約瑟夫卡道,「有空氣。」
「廢話嗎?但是也不儘是廢話,因為你在空氣中習慣了太久,甚至都忘了空氣的存在。如果不是科學家的實驗,你甚至都不知道,你身負著強烈的大氣壓,當你學會了【習慣】,你就會喪失許多的洞察力,我們總是為了做什麼而做什麼,而忽略了過程本身…」
「對生活的麻木確實會抹去我們對事物的敏感度。」韓珂杵著下巴,贊同道。
「那麼,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請問,這張紙,是什麼顏色的?」約瑟夫卡點了點頭,從桌面上抽出了一張粉紅色的紙。
「粉色。」韓珂回答。
「那在獅子眼睛里呢?」
「這……」韓珂想了想,「獅子是色盲,應該看見的是某種偏灰的顏色。」
「那在鳥的眼睛里呢?」
韓珂思索了一會:「鳥是四色視覺,他們看到的應該是一種更鮮艷的顏色。」
「那在海星的眼裡呢?」
「海星?它們可沒有眼睛,應該看不見什麼顏色,對它們來說,可能就是混沌的一片……」
「那麼我再問你。」約瑟夫卡抖了抖紙張,「你已經說了很多答案,那麼,請告訴我,這張紙,到底是什麼顏色?」
韓珂愣住了。
到底是什麼顏色……
約瑟夫卡嘴角揚起,她說道:「事實上,正確答案是『相對正常視覺的人類而言的粉色』,前提是相對,而且還要排除某些色盲。」
「有趣嗎,很有趣。」約瑟夫卡道,「在石頭的眼裡,世界只是砌著它的一堵牆,在青蛙的眼裡,世界就是一片很小的池塘,你的眼裡,世界可能就是亞楠連同它周圍的幾個省份,在科學家的眼裡,世界就是一大堆物質和物質反應的聚合體,在某些宗教的眼裡,世界就是所謂天使與惡魔的戰場,在一些修心者眼裡,世界就是毫無意義的一場夢……」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每個存在眼中的世界,都是不盡相同的,那麼,就像這張紙一樣,我們認知的世界的【真實性】是否也是【相對】的呢?」
「簡而言之,我們所見到的世界,是否就是真正【真實】的世界呢,還是說,它只是所謂真實世界的一個【片面】?」
韓珂傻眼了,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這跟你說的高等存在有什麼關係嗎?」
「有的。」約瑟夫卡微笑,「我們不妨把迄今為止我們在這個世界所學到的,認識的,研究的所有的知識領域,集合為一個面,而這個面,就是我們【眼中的世界】,也就是【眼界】,當然,這裡的眼是指認知上的,並不特指眼睛。」
「而我說的『高等存在』,就是【眼界】更為廣闊的一種存在,這話我在前面也已經說了。從理論上來講,它不一定是一種生物,甚至也不一定是任何我們目前的研究領域的詞語所能稱呼的東西,因為它們的眼界遠比我們開闊。它們眼中的世界與我們的世界可能相似,也可能完全不一樣。它們的形體甚至無法描述為形狀,因為它們的身體可以超出『空間』的概念,它們甚至很難與我們溝通,因為它們的語言可能並不是聲波,而是精神甚至超越精神方面的東西,它們……噢,抱歉,我有些入魔了。」
「請慢慢說。
」韓珂勸慰道。
「嗯。」使勁揉捏太陽穴,約瑟夫卡的情緒才慢慢緩解了過來。
「只是,以上,只是我們研究院的一個未驗證的理論,或者說是猜測。」
「只是猜測嗎。」韓珂自語。
「是的,這些只是我們基於【眼界】理論所做出的一種假設,也可以說是反推,由於我們將這些高等存在統稱為『上位者』,因此這個理論也叫上位者理論。」
約瑟夫卡頓了一下,說道:「這個理論最初是研究院的愛德華院士所提出的,當時院里幾乎所有的人都無法接受這項理論,除了……」
「除了誰?」
「一名叫做威廉的同事,以及愛德華先生的女兒。」說到這裡,約瑟夫卡忽然低下頭,緊咬嘴唇。
然後,她抬頭,目光里滿是色彩:「那麼,到現在,你還相信,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嗎?」
韓珂愣了一下,他現在的世界觀有已經受到了顛覆,他臉色煞白,怔怔道:「或許吧。」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約瑟夫卡露出了笑容,「我不遠萬里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證明父親的理論是正確的,只是最近院里出了很多的事,我的研究也只能暫時中斷,過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所以,請務必把信送到威廉大師那裡。」
約瑟夫卡忽然起身,握緊韓珂的手,再次強調。
「拜託了。」
「我會的。」韓珂將信封揣在兜里,點了點頭。
「嗯,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交待的了,只能祝你和你妹妹,能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吧。」約瑟夫卡歪了歪頭,笑容非常美麗。
「那,再見?」
再見。
……
韓珂或許也沒有想到,這次分離,竟然是永別。
………
幾日無事。
黃昏,韓珂接放學的妹妹回家,途中順便宰了幾隻進食人肉而狂化的烏鴉,他明顯感受到,最近城裡野獸的數量已經越來越多了。
夜深了。
回到家,放下鋸肉刀。
窗外晚風吹過,蠟燭的燈光搖曳轉動,屋外不時有野獸的嚎叫聲此起彼伏。
韓珂擦拭著槍支,深深思考,
他現在不得不為自己和妹妹的的未來再作打算了。
如果再任由事態這麼嚴重下去,恐怕如今的下城區也會同當初的舊亞楠一般,被封鎖,被焚燒,然後變成一片人間地獄。
瘟疫不除,亞楠一刻也沒有安寧之日。
「接下來該怎麼辦?」韓珂腦袋裡,頓時出現了兩個方案。
「潤,還是去勇敢面對?」
「跑的話,亞楠已經被全面封鎖,要想出去必須要有通行證,而通行證好像只有研究院的人有。如果留下來的話,就要面對越來越多的野獸——它們是殺不完的。」
「問題的破局點,到底在哪裡呢?」
韓珂低頭思索,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血液為什麼會導致人的獸化,阿梅莉亞所說的人工血液,到底來自於哪裡?」韓珂可不相信那是人能製作出的東西。
「拜倫維斯學院的人剛來到亞楠不久,亞楠就爆發了瘟疫,兩者是否有很大的關聯?」
「而且,勞倫斯也是從拜倫維斯學院出來的,威廉大師似乎是上位者理論的支持者,勞倫斯,是否也在研究上位者呢?」
「畏懼血液,是威廉大師對勞倫斯說的話吧……」
「……」
種種信息交織在一起,讓他彷彿置身在神秘之海。
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忽然,韓珂幡然醒悟。
「舊神之血,是否指的就是上位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