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神宗遺錄
………………
正陽。
後殿。
庭前,伸手用小叉子將瓷碗裡面最後的一塊桂花糕叉起,送到旁邊妹子的小嘴裡,陸明也不理會旁邊緋天皺眉的異樣眼神。
妹子吃飽喝足,沖著陸明狡黠得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眸子,看了眼緋天隨後走到一旁。
緋天這才沉聲說道:
「君上,各地諸侯均已到詔都百餘里位置,預計今日中午將會抵達,屆時……」
「屆時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陸明打斷了她的猶豫不決,看著緋天笑道:「朝政該上的上,彼生儀式大祭司也挑選好了日子,就如期舉行就好了,不用擔憂太多。」
「可,諸侯均至詔都,這是君上繼位以來第一次遇到的時候,君上是否有相應的把握,壓得住這些,這些。」緋天那句亂臣賊子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只是壓抑擔憂的情緒已經久久醞釀在她內心。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君上,沒有像以前那般跟她協商任何事情,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想要參考她意見的意思,這讓緋天憋屈苦悶的同時,也只能儘力小心的提醒。
她不想打擊她認為的這位已經慢慢開始想要獲得權力實質的年輕君上。
「當然沒有把握。」
陸明看著緋天輕鬆笑了笑,看著她猛地抬頭的樣子,認真的看著她說道:「這詔都有翎牙衛,翎牙衛是否忠心於我?」
「翎牙衛誓死忠於君上!」
目光轉向紫淵,陸明繼續問道:「這詔都有神血鐵衛,那鐵衛是否忠心於我?」
紫淵拔出佩刀單膝跪地,重聲道:「鐵衛是君上的矛,也是君上的盾!君上在,鐵衛在!」
走廊的侍衛同時喝道。
「君上在,鐵衛在!生死與戚!」
「……」
庭院內,銀甲護衛們聲音如虹,氣勢盎然,不知道這番話早已經在鐵衛心中練習了多少遍了,其臉上,身上,都流出一絲無可匹敵的決心。
陸明掃視一圈,伸手示意眾人起來,這才看向緋天,認真說道:「既然翎牙衛和鐵衛都忠誠於我,那我又有何懼?」
「詔都是君上的詔都,而非諸侯的!」
「你們也是我的人,我為什麼要怕呢?」
「難道只帶了幾十隨從的諸侯還能在詔都正陽殿反了我不成?」
緋天沉默不言,看著年輕君上那眼中自信的目光,壓抑著的許多話沒有說出來,心頭升起一股欣慰也有一絲擔憂。
君上有著他的自信,是好事,但諸侯若真要有其它打算,到時候年輕的君上又該如何收藏呢?
緋天想不明白怎麼才能做到最後的處理,但她知道,諸侯將至,自己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去打消朝氣灼日的君上,內訌遠比外地更為可怕。
這是明氏數百年來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在這王室最衰弱的年代,君上也是最後的希望。
「他們啊,不敢!」
篤定的看著緋天,陸明將瓷碗拿起又翻了個面扣下去,手指摩挲著那因為自己親手去御膳房做飯而弄缺顯出白瓷黝的碗足。
「明氏王族在宿川作為王的身份已經太久太久了,再是精挑細選的銘器,經過鬼斧神工的雕刻研磨,在時光的摧殘下終究也只能裂出一道口子,衰弱本就是歷史註定的……」
「好在啊,時間是最公平的,它不僅針對王族也針對諸侯,天下百姓在其眼裡都是爾爾,在這不可記載的歷史中,明氏是站在最優勢的那一方,因為他們是王族!」
「百姓,諸侯,異族,外族,……他們都知道明氏這片土囊上面的王,於是他們心裡就這樣認為的,骨子裡面就這樣刻寫著,即使如今,一些諸侯產生了以前不敢想,不會想的想法。」
「但他們依舊不會站出來。」
「明氏王族千年的積累就如同堆徹的外表華麗鮮艷異常的多米諾骨牌,每個人都知道它只是一座空中閣樓,輕輕一碰手指,就會從一而終的坍塌破滅,宿川千年穩定的格局將會重新打亂分部。」
「但沒有人會願意去做那個推紙牌的人,那個註定會被所有勝利者釘在恥辱中深深唾棄,那個註定要失敗的第一人!」
宿川千年的王族又豈是那麼容易說滅亡就滅亡的,這千年王朝累積的刻在宿川人民心中骨子血肉裡面的記憶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磨滅的?
諸侯紛爭,擴大封地地盤的同時,都始終維持著一個默契,我打你打他,你打我打他,彼此互相攻擊,但誰會潛意識的把明氏放在最後。
因為那是掛在明面上的裡子,誰先動手,就不是你我他互相攻擊的時候了,而且大夥並肩上打著一個清君側,勤王的名號了。
名正,言順!
如此而已。
諸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雖然私底下動作不斷,但是走出去說到哪裡,都是還說一句我是宿川是君上的好臣子。
陸明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更明白自己的局勢沒有想象中那麼艱難,換做他前世歷史上,三國裡面漢獻帝就一個弱雞孤家寡人除了名頭外沒有任何實權的君王。
各地諸侯得明面上畢恭畢敬的敬畏著,出門攻打哪兒都還是得來一句奉天子詔令,征討各地,討伐不臣。
而自己明顯比漢獻帝更有優勢,雖然權力沒有多大,但好歹這詔都內還是可以做到說一二不二的,至於實力,這不,麾下好歹還有邊境戰鬥經驗的翎牙衛和世代拱衛王族的神血鐵衛嘛。
額外還有配製一個專門祭祀神道(忽悠人)的天祁門。
這不管從哪兒來,陸明都覺得自己的處境還沒有到達絕境的地步,回來后看了了解整個宿川格局和歷史上王族的地位劃分后,心那是基本落下一般。
總之一句話,王族復興,大有可為!
緋天神情一震,細細思考了一下,常年做首相的經驗腦力瞬間讓她心頭有所明悟,一時間看向陸明的眼中大放異彩。
「這就是君上現在的底氣所在嘛?」
「是,也不是。」
「君上還有其它後手?」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我對你們……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陸明沒有告訴緋天自己和玲瓏的事情,伸手把扣下的瓷碗放正,這才說道。
「他們不敢,但我敢!」
臣弒君,是罔顧禮法,顛倒黑白,大逆不道。
但君殺臣,則是……言出法隨,喜怒無常。
陸明並沒有告訴緋天要拿人立威的事情,緋天也不會理解他要做一個昏君的底氣所在,畢竟言出法隨的君上往往代表的莫大的功績,要不然,只能是一個昏君的喜怒無常了。
……&……
神宗歷:???
宿川歷:????
江南地帶,又是一年春風好時節,風流騷客彙集成群,本是吟詩作賦,斗酒會友的時光土囊,誕生了一位王族的天資。
神宗出聲年月已無法查閱,歷史典籍說載均為後人添加修撰。
只知道那個時代,是王族最灰暗的時代,北方狼族南下並城,南方烈侯做大之後高聲宣布自立為王,東方世家林立抱團割裂。
西方,西方是深淵。
在這個王族對於整個宿川掌控力最為衰弱的時間,在戰火紛爭,改朝換代隨時可能發生的年年代,江南小城內,王族的旁系,神宗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那至高無上的王位。
先斬宗室長老,后滅中樞詭臣,登基之後不過一年,便率領神血鐵衛在神主指引下,先除江南內亂,后並東方諸侯世家。
至於北方狼族,則是被神主力量附加於神的神宗用一顆小樹鑿開深淵,從西方一路闊延至北方,狼族因此直接滅族。
神宗威望一時達到頂峰。
王室,諸侯,平民,無不對其崇拜信服,立碑,刻牌都是家家戶戶常有的事情。
直到史書不可記的一年,年代出現了斷層,不知道是神宗等級的第十年還是十五年,那一段歷史空白之後。
再次出現的信息,則是神宗隕滅,神主消失。
諸侯惶恐,經過各方臣民荀月商議,因神宗無有子嗣,便再次從宗室旁系挑選一名優秀的年輕子弟暫代王位。
這一代,便是一生。
期間,代宗君上為其……
乃至三世……
而後旁系血脈不斷流傳,直至五百年過去,再次消散。
…………
陸明講書籍合上,正面刻著幾個大字,【神宗遺錄】,沒有留下作者名諱,僅有書籍名字,一看就知道是野史。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書籍封面和頁面都很新,甚至翻閱章頁的時候還有一股子撲面而來的新鮮氣息,像是小草,聞著有一些上頭。
動了動鼻子,陸明越發肯定這配製了特殊香料的書籍是剛剛製作沒有多久的書籍,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它怎麼跑到自己的藏書閣裡面來的。
將這本名為神遺錄的書籍扣下,陸明看向玲瓏,:「玲瓏,這一邊的書我都是翻閱過的對不對?」
「嗯。」
「剩下的這邊我記得只有十幾本沒有看了對吧?」
「準確的說是十二本,你說剛好剩下個十二生肖,就只看了書名確認意義不大后就沒有翻閱。」玲瓏翻了翻白眼,指著左邊那一小堆書籍說道。
藏書閣左邊,古樸的架子上面空蕩蕩的,滿是格子,地上擺放著疊加到一起剛剛好是十二本書的樣子。
陸明過去仔細看了看,一本又一本的拿下來數了數,還是十二本確認數量沒有錯,隨即感到有些恍然,再次摩挲那本神宗遺錄的時候,心頭升起一絲荒謬。
既然不是這十二本裡面的,那就是之前看過部分的,可是為什麼自己卻完全沒有印象?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自己晚上休息的時候,有人闖進來過,知道自己這幾天翻閱典籍,專門拿了一本這樣的書籍來引起君上的注意?
可王宮素來有禁衛守護,天空有翎牙衛,地面有鐵衛。
藏書閣也因為這幾天翻書,特地吩咐過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外面還要人看守,也就是說根本不會出現有人繞過守衛進來的情況。
除非有人繞過了守衛,而且不單單是鐵衛,還得天上的翎牙衛一起繞后才有可能實現這種層層關鍵把控的情況下,把這本書放在自己想要翻閱的地方。
隨手能拿的地方,還得了解自己的習慣。
摸著額頭,陸明有些懵,不相信那最壞的結果是翎牙衛和鐵衛同時被人買通的可能,於是抬頭問道:「玲瓏,我最近精神有沒有什麼問題?出現過幻覺沒有?或者記憶力衰弱的現象?」
能跟自己長時間接觸的就玲瓏,陸明還是不大相信兩大防護力量真的有可能同時被人買通的情況發生,寧願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覺醒前世記憶產生了其它的負面影響造成的自己忘了部分事情。
聽到這話,玲瓏微微一愣,從搖籃裡面跳下來,滑嫩溫潤得小手摸了摸陸明的額頭,過了半響又繞著他整個人轉圈仔細打量一番,這才說道。
「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大了?」
陸明呆了呆,有些搞不懂,妹子這麼說話的意思,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玲瓏拍了拍手掌,小嫩綠芽把陸明抱著的書捆住拉到手裡面,然後翻開頁面對準陸明,「你拿著一本無字天書看得津津有味,看了老半天。」
「這難道不是壓力大了,出現了幻覺了嗎?」
玲瓏指著那面的空白,一臉新奇,還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君上是真的壓力大了么?
還是為了不想要給她做飯呢?
陸明猛然一驚,連忙拿過書,一頁一頁的翻開,全都是空白。
「怎麼全沒了?」
「這不應該啊?」
「我剛才才看到的啊,神宗遺錄,神宗歷未知,宿川歷,未知,神宗江南出生,原本是王室的旁系,因為局勢紊亂,諸侯紛起。」
「登基之後,不到十年便是掃內亂,並世家,滅北狼!」
「上面記載的清清楚楚,怎麼會不見了呢?」
陸明喃喃自語,書籍上面的嶄新空白刺激著他的大腦。
上面真的沒有字,那自己剛才到底看得是什麼。
念及此處,再次合上書籍的時候,那神宗遺錄也全然消失不見。
沉默良久,陸明升起一股猜測,「難道…是只能看一次?」
「可如果只能看一次,又代表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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