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失落
葉楓一連在床上躺了幾天，一步也沒有出門。
安葬婆婆的第二天，他才想起還有學校的事，於是跟班主任請了病假，天雪她們因為擔心，各自發來了慰問消息。
葉楓思忖片刻，只敷衍地回了她們一句，並未告知實情，期間小雅也曾來歐陽宅敲門，葉楓沒有回應，裝作家裡沒人——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擾，只想一個人待著。
小白自見他回來后，注意到他神色異樣，也不怎麼出聲了，只默默地守在一旁。
這幾日，葉楓不是在睡覺，便是在發獃，偶爾喝些水，完全不吃東西，彷彿早已忘了飢餓。
他恍惚間覺得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意義，變得異常空洞而蒼白，像是一塊兒乳酪，瞬間被挖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點殘渣。
又到一天傍晚，天色很快黑了下來。
葉楓感覺到手邊有毛茸茸的小傢伙在蠕動，接著手背上不斷傳來濕潤的觸感——是小白在舔他的手。
「喵～」它低低地發出哀鳴。
「你自己吃吧，我沒胃口。」葉楓虛弱地抬起手，摸了下它的腦袋。
小白應了一聲，沒有動，葉楓突然意識到，婆婆走了，小白也很難過。
平日里，婆婆最喜歡小白了，照顧它的時間比葉楓長得多，那份不舍之情可想而知。
夜色愈來愈濃，葉楓覺得眼前的黑暗像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怪獸，將整個世界吞噬。他完全提不起一點兒幹勁，只想就這麼茫然地呆著，腦海中怪念迭出，忍不住浮想聯翩。
突然，自黑暗中響起了來電鈴聲，在寂靜的黑暗裡實在有些刺耳，葉楓這些日子習慣了安靜，一時有些不太適應，聽到那震耳的鈴聲竟然有些心悸。
一分鐘后，鈴聲停止了，緊接著又響了起來，似乎會一直響下去。
葉楓只得勉力爬起身，赤著腳在黑暗中挪步向前，拿起手機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設了靜音，為何會響鈴呢？
來電顯示的是趙仙穎，葉楓愣了一會兒。
他不太想接，猶豫著是掛斷，還是繼續任由鈴聲轟炸耳膜，或者直接關機。
這時，小白扒著他的衣服跳到了他的胳膊上，伸出爪子幫他接通了電話。
「喂！」葉楓的反應仍顯遲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小白究竟幹了什麼。
「可算打通了啊，你再不接電話，姐姐可要生氣咯。」對面果然傳來趙仙穎的聲音，帶著一絲嬌嗔。
「對不起。」葉楓一時無言可答，只有道歉。
「你的聲音怎麼回事？」趙仙穎注意到他的嗓音有些沙啞，而且虛弱無力，「你在家對吧？」
「家？」葉楓沒有反應過來。
「對啊，歐陽宅，你住在這裡沒錯吧？你的手機定位顯示在這裡，想騙我可沒門哦。既然在家，為什麼把門鎖上？」
葉楓遲遲未答，過了一會兒，才留意到外面傳來了汽車喇叭聲。
他猛地反應過來，趙仙穎竟然開車來到了歐陽宅，此刻就在門外給他打電話！
「弟弟，出什麼事了嗎？」趙仙穎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口吻異常溫柔，「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姐姐哦。」
葉楓默不作聲，她接著又換了一副口吻，撒嬌道：
「唉，姐姐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大老遠特地跑來一趟，你忍心就讓我吃閉門羹嗎？」
葉楓實在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走去給她開門。
見他千呼萬喚始出來，
趙仙穎嫣然一笑，笑容卻立刻頓在臉上，先是驚愕地打量了他一眼，接著上前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
「看來，你遇到了很不開心的事啊，幸虧姐姐一時放心不下，跑過來瞧瞧。倘若再晚幾天，我可愛的弟弟就要變成骷髏啦！」
趙仙穎心思剔透，並未直接寬慰他，而是用打趣的話和他開玩笑，順手捏了捏他消瘦的臉蛋。
葉楓的表情有些茫然，他完全沒理解為何趙仙穎會出現在此。
「姐姐還以為你不接電話，是在家裡閉關修鍊，又或是嫌姐姐煩了。原來倒真是在修鍊，不過是在練辟穀。」
葉楓低頭笑了一下，招手請她進來。
趙仙穎忽然注意到怯生生跑出來的小白，頓時雙眸一亮，上前摸了摸它的腦袋，微笑道：
「這隻小貓可愛得緊，只是瘦了些，肚子都癟了，它也在跟著你練辟穀嗎？」
葉楓一聽，禁不住有些臉紅，他餓自己也就罷了，這樣虐待小白，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見他窘迫的樣子，趙仙穎噗嗤一笑，上前拉起他的胳膊：
「好啦，我猜你們家鐵定是缺糧了，什麼也別說，姐姐請客，帶你們主僕倆去吃大餐，好不好？」
「喵！」葉楓尚未答話，小白卻已聽懂了，立刻出聲響應。
「好！小貓貓已經答應了。」趙仙穎含笑望向葉楓，等著他做決定。
葉楓無法拒絕，只得匆匆換過衣服，抱上小白隨她動身。他本想洗個澡，但是趙仙穎連連催促，葉楓不好意思讓她久等，只得胡亂洗了把臉，免得過於失禮。
趙仙穎開著一輛深紅色敞篷跑車，啟動油門不斷加速，呼嘯而去，開車方式堪稱狂野。
葉楓抱著小白坐在副駕駛，被晚風一吹，多日渾渾噩噩的腦袋，似乎略微清醒了一些。
趙仙穎手扶著方向盤，愉快地輕哼著小調，精緻小巧的完美側臉被路燈的暖光映上一層優美的輪廓。
「弟弟，會開車嗎？」趙仙穎嘴角揚起一抹動人的弧度，轉頭瞥了他一眼。
葉楓搖頭，見她沒瞧見，又連忙補充了一句：「不會。」
車速這麼快，葉楓不敢讓她分心。
「沒關係，回頭找個空曠的地方，讓你踩下油門體驗一下，很刺激的哦！」
葉楓遲疑著點了下頭，突然發現車子行駛的方向有些偏。
「仙穎姐，我們這是去哪兒？」
「再叫一遍！」
「啊？」
「我說，你剛才叫我什麼，我要再聽一遍！」趙仙穎孩子氣的揚起笑臉，露出晶瑩整齊的貝齒。
葉楓哭笑不得，只得又喊了一聲。
趙仙穎開懷大笑，似乎非常得意，葉楓不得不提醒她：
「請小心開車，要是撞到了——」
「噓！」趙仙穎伸指按住了他的嘴巴，「不準烏鴉嘴，姐姐可是老司機了，路上從沒出過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