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了過年的時候

終於在將祖母的病情穩定住，沒有讓其惡化下去的臘月時節出了院，但也沒能治好，醫生也不過是交代回家靜養，往往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意味著一個家裡不光是多了一張吃飯的嘴，而且還要分出人來照顧。

瑞雪兆豐年，一年裡面最大的一場雪，下了一天一夜，將整個大地全都用其特有的銀白包裹，但往往有的人的快樂總跟別人的痛苦同步，新春佳節里，遍地都是鞭炮爆炸完后剩下的殼，在以前的時候，鞭炮的製作工藝還並不是很有保障性，所以嘗嘗有一些啞火的藏在火堆里，需要火焰燃燒著去點燃才能零星的爆炸，所以這也是一群人的童年。

去扒拉鞭炮碎紙堆，這種迷惑行為會帶來的後果之一就是比較心理，誰撿的多誰就會自我良好的覺得自己比較厲害，其實不然，別個心裡頭都從不承認撿得多的厲害，他們都只會在心裡想「我也不錯呀！」。

新亡人的家裡面，在三年內嚴格來講是不允許貼紅色的春聯的，有些人家尤為想貼春聯的都會在這個時候克制住，所以現在多有人在講「年味兒不濃了」，其實只是年味兒被衝散了而已，被這些零碎的不可避免的喪事，被這些日新月異種類繁多的玩兒的樂子，被這些正在一天天加快的速度和一些背井離鄉的歸而不得所阻擋。

所以，也不用低估人類喜歡聚集在一起尋歡作樂的決心。「眾所周知，時尚是一個輪迴」，所以，彷彿一切都如此一般，並不會有太多的異類，一件事物的消亡往往便代表著另一個如移花接木般的新興事物的出現來頂替，這就更像是有一種封建迷信的理論裡面所講述的那樣，萬事萬物都是天意固定好的，你可以違背，但最終的結果也總會到來，所以不會有新的事物出現，所有新出現的東西不過都是從前的消亡掉的東西換了一個模樣重新出現，這大概是一種謬論。

每一種特有的風俗習慣都帶了濃重的地方特色，但這一切卻又都因人而異，尤其是當下社會的人流量非常的迅猛的情況下，因為他們總是在幾個或者是十幾個不同的地方來來回回的穿梭，因此他們的行為習慣之中往往只含有一些淺顯的特色氣質。

袁成轅遵從當地的特定的風俗習慣，需要在大年三十這天去三年內的新亡人墳前作一些祭奠，去的人往往是不做特別的限制，但通常又都只有直接性很強的親屬才去。

祭奠的形式通常也就都簡化得多，有一些人會多備些東西，多待一會兒。另外的一些人只權當是做一個任務似的，燒完香蠟紙燭磕頭作揖便打道回府，準備過年去。所以其實想要通過一個人的某些行為來判定一個人是不是具有某種性格，似乎其實並不具有可信度，但科學的解釋應該更讓人認可。

做完了一切該做的，祭奠了叔父二人，一家人也終究還是要團聚在一起，哪怕這所謂的一家人並不完整了。整個年夜飯的飯桌上的氣氛都比較凝重，大家也都選擇性的沉默下來，各自只顧著扒拉自己碗里的飯菜，不像以往那樣在歡快輕盈的氛圍裡面有說有笑的。

袁成轅同樣的只有沉默，其實今天他根本也就從來沒有發言過一句話，或許從人該有的漫長的一生的經歷中來說他還顯得比較稚嫩，但他所遭受到的痛苦卻是超前了他實際的生理年齡，他需要時間來學會怎樣去做一家之主，怎樣去顧及好旁人的情緒，儘管自己身處悲傷。

拜年的時間每個地方都顯得不盡相同，總歸是圍繞在年關前後而已，

初五六是比較適宜拜訪各路親戚的，因為才剛剛過完春節得三天，大部分人都是在家享受樂趣的，在以前的時候，農民只有這三天的空閑時間，到了初四，他們都忙於準備農家肥料，開始準備春耕的事宜。

至於現在，倒也有人家還在繼續做著這樣的事，但從量上來說，已經比之前少了很多，所以他們都會有比較多的時間娛樂玩耍。袁成轅知道，他需要扛起父親的責任，所以他跟著母親會一個不落的把所有該拜訪的親朋好友都走一遍，講心底的真心話，其實他並不懂得這一切的具體含義，所以他也只像是個傀儡一樣服從母親，那個大半輩子的腳步都只在村裡走來走去的女人的安排。

一晃時間就到了十五，元宵的到來又會讓新年的固有的歡樂氣氛突然像是被從某個壓抑的地方關押著而釋放出來一樣，很濃烈，同時也很短暫。有一種傳承下來的說法，在這一天的晚上，持續不斷的點著香隨便走，隨便逛，去哪兒都行，可以讓人們一年裡面無病無災，統一的叫法稱為「游百病」，通過遊走，祛除百病。

袁成轅其實並不想出門，但他架不住母親唐僧式的念叨，說著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精神失常的祖母，自從祖母出院以來，其實沒能得到真正的出門，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院子盡頭的豬圈，是的，她還能餵豬，這就像是一件詭異的事情，明明幾乎所有的事都忘記了，而且智商明眼可見的顯得低下，但是有一些她做了一輩子的事情，不經意間還是做得一如既往的嫻熟與自然，這是個好現象。

他們並不敢把她放出門，於她而言，出了院子，世界幾乎就是另一個新奇的世界了，路上的人，路上的車，甚至於路本身都在她眼裡尤為奇異。

正月將要過完了，人們大多數也都各自忙各自的一件事去了，學生該去上學，庄稼人該下地，打工人該出門，上班族也該回單位。過年終究只是一年一次的一晃而過的聚集的好日子。

注視著母親把學費跟生活費一起給了姐姐和弟弟，袁成轅看見了正在肉眼可見的減少的積蓄，這使他更加苦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