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邪念

第357章 邪念

戴莎的推測,打通了某些矛盾堵點。

就在剛才「假想」與討論的基礎上,她也提供了另類的思考方向。

「學姐,你的意思是……三年前的雷岩礦區案件中,那個游商以收購皮毛名義,租下臨近礦區的屋子用以暫存工人們獵殺的野獸屍體,可能不只是為了從中挑選合適的『素材』來複生死靈,而是在模擬類似於卡恩山區超高密黑能晶礦洞的封閉環境?」我看向戴莎,順著她的說法繼續「假想」另類的可能性:「比如,創造一個密不透風的大型『容器』,通過某種方式讓其充滿『暗能量』,從而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製造恐怖的怪物?」

可這樣想的話,好像又衍生了更多的問題。

而且,那個游商恐怕也是熟練的「老手」!

如果通過原始的「手段」復生死靈需要一段時間的話,或許那人能根據某些跡象來判斷成功與否,並在怪物徹底「醒來」之前爭取時間逃離現場,讓那些留守在附近礦區的值班工人成了替死鬼或是邪教儀式的祭品。

還有同樣神秘的外地工人,也是某個受託獵殺野獸以換取酬金的隊伍帶頭人,在3月23日晚碰巧換班躲過一劫,且在隔天清早就離職而去,匆忙得像在逃離現場一樣。

難道,那起案件,不只是游商這個嫌疑人嗎?甚至還有其他「合作者」?

「雷岩礦區那起案件中的游商,和帶頭組隊狩獵卻又於事發后隔天『失蹤』的外地工人……好像都很可疑。」我回憶著這幾年來可能與邪教、死靈相關的血腥案件,說:「三年前6月19日的長灘港口工地案件,就是信奉邪教的工人發狂殺人。而今年的雲端煤礦、月鈴礦區……也有外地工人或外來商人的一些奇怪行為,雖然其中也有人是受害者。懷疑遇害者可能不太好,但……真的是奇怪。」

實際上,之前戴莎也透露過,月鈴礦區的受害者中,就有一位外地工人的家屬參加過聖明邪教的地下集會。只是當時因公訴目標所需,戴莎沒有在法庭上暴露這個相對不利的調查事實……只是最後的庭審結果也不盡人意。

而長灘港口工地那名工人,本身就是瘋狂的聖明邪教徒。如其信奉「生死一體」那樣的邪教理念,恐怕在殺人的同時也有自殺獻祭的打算!因為,那時候的「6」個遇害者也包括了他本人!

而且,若按林奇所描述的最後殺人場面,那更是可怕……本已被工友自衛反殺的兇手,最後似乎還能「追殺」到距休息處500米遠的通訊處,「殺死」最後一名試圖向外界求救的工人……現狀極為恐怖!

而在長灘港口那起案件中,最後一人還被兇手「咬傷」,其屍體也是發黑……而兇手又明明應該早就大出血死去才對,極為詭異。

在當時的兇手身上,據林奇的報道,只有打火機、邪教語錄,普通黑能晶礦石等……「並無其他特殊之物」。

不對……所謂的「普通黑能晶礦石」,恐怕才是真正「特殊之物」!

聯想過後,我似乎想通了什麼。

這時,芙琳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雷岩礦區那起案件發生前,那個游商租了好幾天附近的屋子,確實關窗閉門好幾天。」芙琳跟著回應我剛剛的疑問:「到後來,皮毛……準確說是獸屍交易,都是站在距離門口好幾米遠完成的。因為有工人筆錄作證,腐臭味已經越來越濃烈了……雖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還是受不了。所有人都是做完買賣就趕緊離開,除了那個居然還能鑽進屋子的怪異商人。如果是在城內,絕對不會有房東租屋子給這樣的怪人,哪怕只是約定就幾天並且願意付整個月房租也夠嗆。」

「確實像是在進行某種可怖的巫術,或是召喚惡魔之類的邪惡儀式。」戴莎接上話:「這要是在黑暗世紀,如此可疑的人早就被裁罪所抓走了。就算是在現代,再延續幾天的話,也會引起眾人的懷疑。那個商人把握時間比較准,可能真是某類『熟練工』。至於那個後來也跑路了的外地工人,不排除可能也有邪教背景……但需要進一步調查。」

接著,戴莎又看向我,說:「確實,有幾起罪案並不完全是孤狼式犯罪。還有三年前的紫櫻城案件也是,兩名兇徒中了邪般殺人後再互相殘殺。而在其他案件中,也可能不止一名罪犯。因為,那是整個聖明邪教的犯罪,除了策劃的骨幹成員,還有若干被嚴重洗腦的狂熱教徒。」

「怎麼會有人狂熱信仰這種邪教……尤其是『死既是生,生既是死』的信念?可是……」我想起里克和林奇說過的話,困惑的同時,又感到似有某種隱隱約約的可能性:「難道是因為,聖明邪教給了那些陷入絕望的人『希望』嗎?」

「希望?」戴莎看向我,說:「那確是邪教控制信徒精神的辦法。就像給予長期陷於黑暗中的人一點亮光,引誘原本絕望的人一直追隨亮光而去,哪怕前方就是萬丈深淵……因為人只能注意到那看似『希望』的『假光』。不過,從那些可能涉及邪教犯罪的案件來看,死者中的邪教徒都是有了一定年紀的男性,甚至有人還具備一定教育背景,並非那種容易被『天堂幻境』洗腦的青少年或婦女。那又是什麼『希望』被注入到那些人的思想中,使其變成信奉『生死一體』、不惜用自己生命為代價去執行邪教所謂『儀式』計劃的極端邪教徒呢……?」

「並且,那似乎也不是為了某種崇高的宗教理念去對抗某種預設的異端,就如數百年前的所謂『聖戰』。」戴莎好像也有所困惑:「究竟是為了什麼『希望』,而選擇獻祭自己甚至他人?當然,邪教的信念肯定相悖於我們所信仰的仁愛與寬容,那些邪教徒的行為邏輯難以理解,但動機可能都有某些共性。」

「應該是的。也許……聖明邪教能展示給那些絕望的人某種看似可行的『希望』,從而讓他們死心塌地成為忠實的信徒,甚至驅使其中某些最為絕望的教徒參與儀式計劃或執行某些行動,以『交換』那虛幻的『希望』?」我搖了搖頭。

可是,聖明邪教能展示何種「神跡」?他們所擅長的,卻是可怕的「復生」死靈手段,這應該是製造恐怖而不是散布希望……!

接著,我回想並轉述里克的言論:「那個裡克雖然瘋瘋癲癲,聖明邪教的信念也是晦澀荒謬,但他也說過,『放下主觀感受,站在敵人角度去思考,才能了解其軌跡,從而看破儀式計劃』……總之,就是個不知站在那一邊的怪人。或者說,如他所自稱那樣,是個客觀到冷酷程度的『觀察者』與『記錄者』……!」

「嗯,怪人。如果沒有犯罪嫌疑,我們也沒法對他怎樣。」戴莎看向我,問:「他的意思是要去了解聖明邪教的所謂教義和信念嗎?這確實有助於理解邪教的目標和行為邏輯,並預判下一次可能出現的犯罪。但伊珂,你要注意……放下主觀感受,但不能捨棄原則,若陷入混亂的思想漩渦就不好了……這畢竟是個存在千年之久的邪教組織,其傳教與洗腦相當厲害,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無謂生死的極端教徒。」

「明白,學姐。我敬愛的嘉妮老師說過,『不要因未知而恐懼、因恐懼而迷惑於邪說、因迷惑而以希望之名行詭邪之事,只要堅信正義和公理,縱使歷盡艱辛也不會絕望墮落』。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警覺。」我對戴莎堅定地說。

「真是位很好的老師。」戴莎微笑著對我說:「難怪會教出這樣優秀的學生。」

「嗯……謝謝。」我匆匆應過一聲后,接著說:「那個裡克說過聖明邪教徒的類型和特點,這可能與他早年的研究以及近二十年『巡修』世間有關,可能見過了很多不同背景及訴求的邪教徒。他說,那些教徒相信所謂『等價交換』規則,願意『終結』自己,以數十年生命為代價增加與聖明交換的籌碼……大概就是邪教魅惑人心的『希望』!因此,其中既有部分為了自己而殉道的教徒,但更多有情感羈絆的人是為了別人而犧牲,甚至即使獻祭自己生命只能換取『一點縹緲的希望』,他們仍然會去做,哪怕在虛無中化為烏有,只為了『交換其他靈魂安生的希望』……等等。」

「是嗎……利用絕望之人的情感,玩弄人性以達成邪惡目的,卻又如此冠冕堂皇。」戴莎輕蔑一笑,又搖了搖頭,似是重複並細品著我的轉述:「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交換其他靈魂的安生』……還只是交換『希望』而已,並不是『事實』?真是罪惡、卑鄙啊……」

「嗯……那是邪教徒的說辭,但恐怕蠱惑了許多民眾,甚至可能有一些原本善良卻因絕望而誤入歧途的人。控制可憐人的精神,利用他們去傷害更多無辜的人,幕後元兇真是不可饒恕……」我似乎感到戴莎那本不輕易外溢的情緒,稍愣過後,接著說:「而那些被驅使害人的,自己最後也死去並可能成為邪教儀式『6』名祭品之一的邪教徒,他們……可能有各種複雜的原因。」

「比如,林奇學長提過他認識的一位訪談對象。聽說那就是位遭遇不幸事件而陷入絕望的可憐人,最後信奉了聖明邪教,但在幾個月前因故死去…。」我看向戴莎,說:「聽林奇學長說,他到紅葉城主要目的是調查邪教蹤跡和揭露真相,既是為了協助執法機構抓捕元兇和搗毀邪教組織,應該也是為了防止如那名邪教徒類似的悲劇屢次重演。」

「是么……林奇,呵。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理想主義呀,總是喜歡做些孤膽英雄之類的危險事情。」戴莎再次搖頭,問:「大概,他這次又是獨自在卡諾州冒險吧?」

「嗯……是啊。」我感覺戴莎可能也知道些什麼,就無謂補充「其實還有助理但已經跑了」之類的私事,不過還是說:「但是,無論如何,獨自一人在卡諾州那種兇險地方做調查,實在太危險了,真是讓人擔心。」

「沒事,這人運氣好,總能化險為夷,可能真是聖主眷顧之人呢。也輪不到我們擔心,真正要擔心他的人大概被氣跑了吧?」戴莎果然知道些什麼「私事」,但是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雖然他想要協助的機構不一定喜歡他,但他也有自己的人脈和關係,生存應該不成問題。」

哦,是這樣么……

「還有另一件事……」我覺得戴莎應該知情,就試探著說:「林奇學長也認識瑪希女士。上次我們回到碎石城后,和瑪希女士重聚時,聽她說,林奇學長在紅葉城調查邪教目的之一,也包括7月29日聚能聯合集團總部大樓爆炸案的真相。」

「確切地說,應該就是追查那個自殺式襲擊的邪教徒真相,因為那也是卡諾州人。這恰好與他所認識並訪談過的邪教徒特徵相符!也是卡諾州人,某個社團組織的負責人,後來信奉了聖明邪教,並在7月底前後去世……」我接著如自言自語般問:「所以,那個人究竟因什麼事陷入絕望,從而相信了邪教給予的所謂『希望』,甚至不惜一死以求『交換』什麼呢……?」

「這樣么……」戴莎稍微停頓片刻,也如同自問自答:「因為家庭變故而陷入絕望,現實任何措施無力回天,轉而信奉邪教的信念,以試圖挽回一點點『希望』嗎?不完全是為了自己……確實,這大概就是某類特殊的邪教徒特徵。可是,既定的結果豈能改變?虛幻的精神『希望』,終究無法逆轉現實的殘酷啊……」

「唉……學姐?」我見著戴莎似乎在發獃……是我看錯了嗎?

「嘿,這會倒輪到自己走了下神。」戴莎轉而一笑,看向我的同時馬上恢復了常態,只是沒有明確回應我剛剛的問題:「好像話題也跑得有點偏,剛才說到那裡了……嗯,姑且算是對邪教徒犯罪動機『共性』的討論……或許是為了某種虛幻的『希望』,但因此去傷害現實的無辜者,無論是幕後兇手還是直接執行人,都不應輕言原諒。」

「但是,法外有情,並不是說應該完全無視那部分誤入歧途的人『何以至此』的大背景。」戴莎接著對我說:「有毒的土壤,必然長不出純潔的花。伊珂,你剛剛也提到,有幾起分佈在各地礦區的涉嫌邪教徒犯罪案件中,可能就有『獻祭』他人甚至工友生命的極端分子。那確實與工人們長年累月身處的經濟社會底層有關。惡劣貧困的環境,必然滋生邪念和暴力,如黑暗一樣漸漸侵蝕人性的光輝。」

「之前……我們旁聽巴倫先生為工會主席的無罪辯護,在他的最後陳詞中,你也聽過了那段話:『被拋棄的人民,自然有邪教信仰、暴力理念、流血革命來接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戴莎看向我,說:「這可能是最深層的機制原因……而我們,也許暫時還無力改變土壤的毒化成分,但至少能夠儘力剷除那些冒尖的毒草,保衛花園裡的其他花木免受侵害。」

這……怎麼感覺到有種沉重的無力感呢……?

「那麼……讓我們繼續回歸現實吧。」戴莎的聲音再次傳來。

「啊……好的,學姐。」我回過神來,應了一聲,繼續參與現實的討論。

但是,其實也不用那麼「絕望」。

因為,總是有勇敢者在嘗試改變這個國家……不是么?

就如那位推動了1491年《勞動關係法案修正案》頒布的「學長」。

雖然,他最後「失蹤」了……

可是,卻有另一位彷彿繼承了意志的「她」,願意成為片刻的「光」照亮黑暗的人,現在就坐在對面的卡座上,正微笑看著我。

那真是美麗且堅強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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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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