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從黎明中來
大華國，駝城。
安康路，11路公交車上。
「頭好暈。」
一個少年靠在後門那掉漆的柱子上，緊閉雙睛。
他小聲地咳嗽著，又伸手在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衛生紙。
少年的一舉一動，被坐在後面的兩個工人看得清清楚楚。
「噫，你看到沒，這後生咳血了。」
靠窗的工人問道。
「是一中的學生，好像病的很重。」
另一個工人看著少年的校服，嘆了口氣。
這少年名為方賢，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他每天早晨都乘坐11路公交車上學。
可一向不暈車的他，今天卻感覺頭痛欲裂。
「後生，後生，來叔這兒坐。」
右邊的工人站起身來拍拍方賢的肩膀。
「不用，你們幹活挺辛苦的。」
方賢努力睜開眼睛，沖工人們笑了笑。
「沒事，別跟叔客氣。身體不舒服就彆強撐著，你更需要這個位置。」
工人扶著他的肩膀，強行讓他坐下來。
「謝謝了……」
方賢看著工人們有些感動，但頭痛卻在此時再次加重。
他只能閉上眼睛，用手撐著頭靠在扶手上。
「怎麼回事啊今天，上車前還……」
方賢意識漸漸模糊，身體隨著公交車的顛簸左搖右擺。
嗤——
這時到了紅燈路口，公交車來了個剎車。
咚！
方賢再也支不住身體，頭一歪從座位上栽了下去。
一車人都被這動靜嚇了一跳，紛紛扭頭看來。
前排座位上的老人捂著嘴，難以置信。
後排一個學生卻見怪不怪，回頭繼續看風景。
而就在方賢身旁的兩位工人，卻是不知所措。
「老唐，怎麼辦？」
坐著的工人抬起頭問道。
而老唐也急得直冒汗，他怎麼知道怎麼辦？
「打120，快打120。」
老唐蹲下來扶起方賢，焦急地說道。
「小王，你先打電話，我背這後生下車。」
小王猶豫了一下，微微皺眉。
「那工地上的活……」
「快點，人命要緊！」
小王點點頭，撥通了120求救電話。
過了紅綠燈后，公交車到了站。
老唐背著方賢就急匆匆下了車。
小王舉著電話跟在後面，看了眼站台的信息給120彙報到：「成華大道11路公交站點，新華書店。」
三分鐘后。
隨著刺耳的鳴笛聲，救護車趕到了。
幾個醫護人員跳下車，匆匆來到老唐身邊。
而老唐配合著將方賢放上那藍色的擔架，終於鬆了口氣。
「你們是傷者的家屬嗎？」
一個醫護人員看著他們。
二人搖搖頭。
「我們不是。」
「這後生是在公交車上暈倒的，我們是乘客。」
老唐解釋道。
醫護人員想了想。
「那你們不跟來了吧？」
「額……」
老唐一時語塞。
這時，小王從一旁將手機遞上來。
「7:30，沒時間了。能幫到這兒，已經儘力了。」
老唐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這才被拉回現實。
「我們就不去了，你們送他去醫院吧。」
醫護人員點點頭，
上了救護車。
兩個工人目送著救護車離去，神色複雜。
「對不起，我們還要顧家。」
老唐神色有些黯然，靠在站台邊等下一趟公交車了。
八點。
醫院急診科。
「病人家屬呢？」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急診室，看了看走廊裡面露愁色的人們。
「病人的家屬暫時沒有聯繫到，是兩個工人叫的救護車。」
醫護人員走上前回答道。
醫生點點頭，回了急診室。
方賢躺在病床上已經漸漸蘇醒，但頭還是暈乎乎的。
護士將他推出急診室，來到了病房。
「呃，我在醫院？」
方賢睜開眼睛，扭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白色的牆壁，藍色的儲物櫃。
旁邊的輸液架上掛著點滴。
而自己身上還穿著病號服。
「身體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方賢獃獃得看著天花板說道。
他竟然透過病房的天花板，看到了樓上的場景。
他樓上也是病房，還住著病人。
那是一個老爺爺，雖然只能看到一個佝僂的後背。
吱呀——
這時，房門被推開，白大褂醫生走了進來。
「小夥子，你醒了？」
方賢點點頭，視線轉移到醫生身上。
「聯繫下你的家人吧。」
醫生將手機遞了上來。
可方賢卻愣住了。
「我不知道我該聯繫誰。」
「嗯？」
醫生也愣了一下。
「聯繫你父母呀。」
方賢眼神暗淡下來。
「我父親在我四歲就走了，我母親也丟下我自己快活去了。」
「啊？這。」
醫生看著眼前瘦弱的少年，有些震驚。
「那你的監護人是誰？」
方賢神色黯淡下來。
「我姑姑，她是老師上課很忙，平常是我奶奶照看我。但現在奶奶病了住院了，姑姑要照顧她。」
「……」
醫生看著眼前的少年，張大了嘴巴。饒是他有職業素養，也有些破防了。
還真有這麼慘的人，現在就躺在自己面前。
他當醫生才兩三年，遇到這種情況不多啊。
「那你該怎麼辦。」醫生唏噓地問道。
方賢笑了笑。
「我自己住院吧，有什麼病直接告訴我。銀行卡里還有點錢，我自己辦住院手續。」
醫生嘆了口氣。
一個人住院，連家屬都沒有。
不過照這少年的情況，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直接告訴你病情，怕你承受不了。」
醫生看向病床上的少年，有些心酸。
「你得了心臟衰竭，已經到了中期。不換心臟的話，你沒幾年時間了。」
「這樣么。」
方賢低下頭，看著自己跳動的心臟有些失神。
卡里有暑假打單子賺的錢，還有賣遊戲賬號的錢，好像不夠做手術。
但還有一點時間……該怎樣走出困境呢。
「醫生，我暫時沒有做手術的錢。就給我安排住院調養一段時間吧。」
方賢抬起頭，樂觀地笑道。
「你……好吧。」
醫生看著方賢那模樣，心中無數的感慨也只能憋回去。
就順從他心意好了。
「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兒我帶你去弄住院手續。」
「嗯。」
方賢強迫自己笑了笑，又躺下休息了。
一個月後。
方賢養好了身體，順利出院。
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但方賢顧不上品味這些。
他看著手機上的花唄賬單，心痛不已。
卡里兩萬塊全花完還不夠，又向花唄借了兩千塊。
「唉，第一次變成負債人士，感覺走路都不自然。」
難過歸難過，但人總得向前走。
方賢滑動著手機，跳轉至新聞界面。
某男子疑似跳樓輕生，最後奇迹生還。目擊者稱：他落地的一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慢了。
某海島國家近期遭遇的17級颱風竟神奇消散。據島國市民稱，在颱風口見到了來自東方的神，是他跨洋而來終結了這場災難。
我市某中學出現超憶者，短短半月就熟記近千首古詩。
異能者已被證實真實存在！他們就來源於我們之中，隨機覺醒。
5月11日，魔都城市上空雷鳴交加，暴風中心似乎有人影迎閃電飛升。
……
看著一條條跳動的新聞，方賢有些感慨。
躺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裡，世界已經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天看著這樣詭異的新聞，方賢不太好受。
雖然他也是異能者，但卻總感覺怪怪的。
因為世界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跡，不再是那個熟悉的平凡世界。
「我的能力……」
方賢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副面具，這便是他的異能力。
起初他以為只有透視，但在住院的時間裡，他真正的能力才浮出水面。
這個能力的名字叫作「伴生面具」。
顧名思義，好像就是自己有生俱來的一樣。
面具上有九條紋路，代表著九個層次。每成長一層，都會解鎖一些額外的能力。
現在是亮起半條的狀態，所以方賢的身體被強化，也獲得了透視的能力。
而想要繼續開發，也許就需要一些特殊的契機了。
異獸，詭異的建築……
方賢看著新聞，也許契機就在這裡。
異能的覺醒，牽連修行者也現世了？
政府高層成立了特殊協會，還要為新生代創建個超凡學院？
方賢看完今早發布的新聞，他放下了手機。
才住院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感覺自己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唉，不管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賺手術的錢，順便開發面具。」
「我得先活下來，然後變得更強大。」
方賢想了想，狠下心做出一直猶豫的決定。
為了求存……還是輟學吧，時間不多了。
方賢朝公交站台走去。
一小時后。
駝城中學，高三12班。
方賢出現在教室門口。
他看了看裡面，還是熟悉的那群人。
唯一不同的就是，嚴老師身旁多了個人。
那名沒穿校服的少女，可能是往屆的畢業生吧。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往屆學生回母校來做考前動員。
方賢深吸一口氣。
「報告。」
「進來。」
方賢走進教室。
他沒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徑直地向老師走去。
「嚴老師，我想輟學。」
話音落下，教室里短暫的靜了兩秒鐘。
所有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別鬧，說正事呢。」
嚴萬寧揮了揮手，示意他回座位去。
「我認真的，這次回來就是告個別。」
方賢環視了一圈，又看了一遍這個熟悉的地方。
講台上被沒收的那摞小說，教室後面空桌子上那永遠也改不完的作業，還有自己那張桌面比臉都乾淨的桌子……
這似乎，就是自己三年的青春吧。
他和同學之間的關係不算好，所以更不存在什麼不捨得。
「走了。」
方賢掉頭就走。
所有人都被他的這番操作驚呆了。
形如流水，一氣呵成。
而站在萬寧身旁的少女，看著方賢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麼。
「同學，等一下。請問你是異能者么？」
方賢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台上的少女。
「是又如何？」
這往屆生問這個幹嘛。
方賢心裡想道。
「那你先等等，我們聊一聊可以嗎？」
少女走下講台。
方賢有些迷惑。
「你一個往屆生，跟我有什麼好說的。-」
少女微笑著搖搖頭。
「我想，你可能搞錯了。我不是往屆生，我是來自帝都天城中學的交換生。」
哦？大城市來的。
方賢心中微動。
「好，聊聊也可以。」
少女點點頭，回頭看向萬寧。
「嚴老師，我們出去了，就不打擾您上課了。」
萬寧撓了撓頭，看了一眼方賢。
「唉，去吧去吧。」
得到回復后，少女朝教室外走去。
方賢朝萬寧咧嘴笑了笑，跟上了少女。
台下的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
「哼，病秧子。」
方賢轉頭看去。
那是一個皮膚黝黑，頭髮不理，長得跟人熊一樣的同學。
平時班裡就不對付，這種時候更不可能放過挖苦方賢的機會。
「切，黑猩猩。」
方賢回敬了一句便走出了教室，任憑其在身後抓狂。
離開的這一刻，方賢感覺從未像這樣輕鬆過。
輟學屬實無奈，但也不一定是壞事。
過去無法改變，未來也不可否定。
況且現在自己還成了異能者，擁有面具這樣特殊的能力。
為了尋找契機，他要做個行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雖然現在只能先為了生存奔波，但他相信。
一旦生活給了他喘息的機會，那麼他一定改變這一切！
陽光照進走廊，方賢感受著這一絲溫暖。
「我從黎明中來，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