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王令
咔嚓。
混亂的記憶終於停止,畫面如同破碎的鏡子片片散落。那份寂靜的孤獨感還在持續,被封印的感官並沒有得到恢復。
方賢回到了原地,但安琳和星雨兩人卻不見了;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他,綿密的雨水落了下來。
宮殿的大門緊閉著,宮殿里坐著一個古老的靈魂。他的眼瞳呈現金色,正默默注視著祭壇后的方賢。
他是記憶的主人,也是禁地的主人。他已經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卻在方賢闖入皇宮的那一刻蘇醒。
許久許久,金色的瞳孔變淡。
方賢感覺心口的壓抑一松,便聽到雄厚沉穩的聲音從宮殿中傳出:「凡人,感受朕的孤獨,你痛苦么?」
聽到這個問題,方賢愣了愣。
孤獨,痛苦?那宮殿里說話的……難道是秦王?剛才那記憶太混亂了,只是感到些許頭痛。自己,該如實回答么……
在思索片刻后,他搖搖頭說道:「有些感受,但不夠深刻。」
「嗯?」
聽到這樣的回答,宮殿里的人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你很誠實。」
一束金光從大門中射出,照亮了祭壇上的青銅鼎。
「你想要過去,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話音落下,方賢頭開始昏沉。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的畫面就變得模糊。
「朕統一了天下,朕開啟了一個時代。朕的過去太長,沒法讓你從頭經歷。但朕可以給你關鍵的那段歷史,若能讀懂朕便讓你過去。」
「你只有一次機會,讓朕看看你的覺悟吧。」
……
方賢被丟入記憶的洪流中的,走進了那一段段相隔千年的歷史。
平叛亂,掃六國,統一度量衡,開創帝制,北擊匈奴,修建長城……
每一個選擇都是難如登天,每一次成功也是那般耀眼;一切彷彿都是夢境,一切彷彿都盡在眼前。
世人不懂,站的角度也不同。他遭無數人怨恨,遭無數人嫉妒;無數人想殺他,無數人想代替他。可身為一代君王,又有幾人能懂他的痛苦呢?
越是清醒者,背後越是坎坷。晚年的他不是無能,而是累了……不想爭了。
那個時代,懂他的人太少了。正是因為太孤獨了,才會讓自己去了解他嗎?
方賢睜開眼睛,臉色無比平靜:「秦王,你的過去的確很長。我不能保證感同身受,但也讀懂了你的孤獨。」
「世人多數都是愚蠢家,他們愚昧又貪婪。而您鎮壓一個時代,扼殺了逆流與亂黨。世人對此評價褒貶不一,但我認為您並沒有做太多錯事。」
「您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時代。為統一天下付出無數心血,您並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也許有過糊塗的時候,但這千年來應該也想明白了。」
「畢竟時代就是一場風暴,身為『先驅者』是沒有太多時間考慮完美的選擇。千秋萬載以來,沒有誰能真正意義上做到善始善終。」
「而我們都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對么。」
靜。
大殿中,秦王金色的瞳孔再次亮起。他冷漠的臉上面無表情,但抓著令牌的手卻在微微用力。
這少年說的很大膽,並沒有對自己產生隔閡;雖然有些話很蒼白,但的確是最真實的處境。
他活了上千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無論是在哪個時代,能活清醒的都只有少數人。而敢於說出口的,
更是寥寥無幾。
當然,那些都是很生硬的道理。最讓他在意的,還是方賢最後一句話。
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不隨時代洪流遊盪。能看明白這一點的,才算得上真正的智者。
皎潔的月光下,秦王抬起手中的令牌。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冷漠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而宮殿之外,方賢還默默站在祭壇前。在耐心的等待后,終於迎來了結果。
秦王接著他的問題回答道:「對,這才是成為先行者的關鍵。你講的不錯,朕對你很滿意。」
話音落下,宮殿的大門突然敞開。一塊令牌飛了出來,方賢連忙後退將其接住。
「這是『秦王令』,開啟祭壇的鑰匙。」
方賢抬頭望向宮殿,可裡面卻空空蕩蕩。他覺得有些奇怪,於是試探性的問道:「秦王?」
秦王的聲音沒有遲疑,憑空在宮殿中響起:「你我不存在於一個時代,你看不到我很正常。開啟祭壇繼續你的路吧,我們終有一天會見面。」
方賢知趣地點點頭,彎腰拱手說道:「好,那就不打擾您了。」
隨著大門關上,方賢再次睜開眼睛。這一回他終於離開幻境,回到了現實之中。
此刻,只見皇宮的圍牆上站滿惡靈。它們那無神的眼睛,詭異地盯著祭壇的方向。不約而同的默契,似乎是等待著什麼儀式的開啟。
原本在前面的星雨,也不知從何時退了過來,她垂著頭撐著楓葉傘,默默站在旁邊等待著。而另一旁安琳的臉色也不太好,顯然和自己一樣是剛剛醒來。
「你們醒了,扛過帝王威壓了么。」星雨回過頭來,淡定地看著兩人。
帝王威壓?
「剛才那窒息的壓迫感,就是帝王威壓嗎?」安琳摸了摸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
星雨輕輕點頭,又抬頭朝祭壇望去。
見關注點落在祭壇上,方賢有些摸不著頭腦:「發生什麼了?」
星雨不動聲色,平靜地說道:「你們運氣比較好,剛好趕上了壺中城百年一次的規則重置。我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離開這裡,之後整座禁地會進入長達一個月的封鎖。」
「在那期間,所有的規則都將失效。惡靈和封禁之地都不再受限制,這裡會演變為真正的生命禁區。」
「而據史書記載;每百年的時限可能存在誤差,但規則重置的儀式固定在皇宮的祭壇開啟。千百年來的數個時代,很少有人敢前來皇宮;這也導致從來沒有人,能親眼見證這個時刻。」
「今日闖入這裡的我們無疑是幸運的,因為我們將有機會見證這個歷史性的時刻。你們是否願意留下來,和我一起做時代的見證者呢。」
話音落下,二人沒有回答。安琳在等方賢的答案,而方賢卻是在思考。
規則重置,生命禁區,祭壇開啟……
方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緩緩抬起了左手。只見手掌中心的位置,有金色的字跡若隱若現。
看來秦王在幻境送自己的東西,真的被帶到現實中來了。隨著「秦王令」的出現,他終於搞明白了前後的聯繫。
他抬頭看向青銅鼎,帶著一絲惆悵說道:「可能……我做不了這個見證者了吧。」
「為什麼,你害怕了?」星雨疑惑地問道。
「不。」方賢搖了搖頭,身形化作殘影消失在原地。
他抬著左手,出現在祭壇上。青銅鼎在觸碰到秦王令的那一刻,表面的符文頓時浮現出來。
無形的規則開始震動,圍牆上死靈的目光也發生變化。只見以祭壇為中心,一座巨大的法陣逐漸生成。
方賢緩緩扭過頭來,臉上竟憑空出現一副貓臉面具。面具下他帶著微笑,淡淡地開口道:「因為我是實踐者。」
話音落下,整個禁地像是有什麼破碎的一般。那地震般的動靜,瞬間就傳遍了壺中城的每一個區域。
這一刻,無論是探險者還是亡靈。都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中的事,齊刷刷地朝著皇宮的方向望去。
內城大門口,一行人會和。
「你們收穫怎樣?」周南河看了看兩人問道。
安然嘆了口氣,看了眼旁邊的男生說道:「還行,小磊得到了一把弩槍。應該是天境以上的寶物,我們這趟算是沒白來。」
周南河點點頭,「那是挺不錯,賣給那些商會足夠賺一筆了。星雨呢,她還沒回來嗎?」
安然搖搖頭,回頭看向遠處說道:「她有楓葉傘,應該是深入皇宮那邊了。」
「好,那我們再等等……」
話音未落,地震襲來。
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形就被震的踉蹌不穩。剛想要說什麼,就看見遠處一道萬丈光束衝天而起。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三人都驚地一時說不出話來。那無比耀眼的光芒,幾乎照亮了禁地的每一個角落……
過了很久,周南河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臉色發白,有些結巴地說道:「什麼動靜,怎麼回事?」
那個方向,是秦王宮?!
……
畫面回到方賢這邊。
看著腳下被照得一片晝亮,他自己也是麻木地站在原地。他有些不敢回頭看,因為他不知會面對怎樣壯觀的景象。
他只知道,腳下的法陣並非限制在祭壇中,整個皇宮都是法陣籠罩的範圍。原來方貝沒有騙自己,整座皇宮當祭壇的確很巨大……
由於他戴著面具,獃滯的神情並沒有顯露出來。而下面的兩人,變換的臉色則尤為豐富了。
星雨瞪圓了眼睛,小嘴張得老大。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已經顧不上形象了。
她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原本眼中只是有些天賦的無知少年,是怎麼敢突然跑到祭壇上去。而對方看似不經大腦的舉動,造成的後果再次刷新了她的三觀……
而安琳眼中則泛著光芒;對於這個曾經帶她走出黑暗的社友,表達出的滿是欣賞與崇拜。
被兩人這麼盯著,方賢尷尬的嘴角瘋狂抽搐。他什麼都沒有做啊,這都是秦王令的力量。他只是嘗試開啟祭壇,哪知道會造成這麼大的動靜啊。
然而不容他思考太多,臉上的面具便開始閃爍起來。是方貝在接引他了,法陣要開啟前往水晶之城的通道了。
見此情形,他連忙開口說道:「安琳,快上來。」
「好。」
安琳微笑著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走上了祭壇。那法陣的結界剛要阻攔她,卻被方賢的面具壓了下去。
將安琳接上來后,方賢看向下方還在獃滯中的星雨。隨即揮了揮手,告別道:「星雨,謝謝你送來夏門的邀請。」
「我會好好考慮的,保重。」
話音落下,星雨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兩人被光束包裹住,一點點消失在了其中。
而在壯麗奢華的秦王宮中,一對金色的眼眸淡定地看著這一幕。
等方賢兩人的氣息消失在祭壇上后,他才緩緩閉上眼睛等待另一位客人的到來。
黑暗之中,有無數神秘的法則流轉。只見空間如水面般泛起漣漪,一道黑影緩緩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