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魔修
「聽說了嗎?琢公子在靡山又收服了一隻妖獸!」
「早就傳遍了,我昨兒就知道了,據說琢公子是獨自一人上山的,辰殿弟子在山下布陣,陣法還未成,琢公子就已經斬了妖獸下山來了!」
初冬的時候,銀杏樹的葉子還沒有完全落乾淨。卿卿背著背簍排在城門口,等著官兵將城門開啟。前面兩個挎著籃子的少女正嬉笑著討論近日的新奇事。
自那日琢殷與郎槊前去辰殿赴宴,已經過去兩月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他的消息卻一直未斷過。
琢公子被奉神殿破格收為門下修士。
琢公子在鳳陽湖裡收服了一隻鯉魚精。
琢公子在辰殿比武大會上一舉奪魁,被任命為奉神使······
城門開了,卿卿緊了緊背簍上的繩子,迎著晨光排隊出城。他只是個與哥哥很像的過客而已,他自是卓爾不群,自是無雙風流,都與她無關。
她沒有戶籍,沒辦法給人做工。她要採藥換過冬的衣物,還要去尋吃食,還要做好事,去找哥哥······說來也怪,自那一別之後,她的試心石就沒有再亮起過。
城西藥鋪的老闆是個好人,看她孤苦,偶爾會給她看一些藥材,她若能找到一些,就能去跟他換些東西。昨日給了她一塊老虎姜,卿卿拿著這姜,一早便進了山。
山中偶聞鳥鳴,幽幽然,空空然。卿卿走的累了,坐在山溪旁,捧了一口清泉,還未飲下就看到幾縷血絲自上游漂來,嚇得她手裡的水都抖掉了。她順著溪流一路向上,血跡越來越濃。終於在一旁的灌木叢里發現了一個人。
這人一身黑衣,從頭到腳裹的嚴嚴實實,血從他的衣衫里流出來,沾染了許多花草,有些已經被這血灼傷,但卿卿沒有察覺,只小心翼翼的靠近,喚了兩聲:「公子,公子?」
見這人沒有反應,卿卿上前將人輕輕翻過來,才發現他臉上居然還帶著一塊面具,遮住了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緊閉的雙眼。卿卿並不好奇他的長相,沒有去摘他的面具,只伸手去探他的脈搏,見人還活著,便盤腿坐好,結出法印想著先將人救回來。可她的法印落成,這人身上的傷沒有一絲變化,卿卿疑惑,伸手去翻他的衣襟想看看他的傷口,冷不丁被他腰間的匕首在手背劃了一道口子。
「嘶——」
血從傷口處流出,滴落在他身上,卿卿抬手正想看看傷口,卻見那人胸口的法陣居然散出紅光,吸食著她的血,修補著這人身上的傷口。
為何會這樣?哥哥教她法印的時候,也未曾告訴她這法印會食人鮮血。
身下的人似是恢復了些許意識,眼還未睜,嘴裡溢出痛苦的呻吟。卿卿未做他想,握緊拳頭讓血落在他胸口的法印上。
「為何我每次見你,你都在找死?」
一道微寒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很是熟悉,卿卿正欲回頭,就被抓著手臂拽了起來。卿卿對上琢殷微怒的眼神。
「你會結治療法印,你覺得自己很厲害嗎?」琢殷氣惱的有些莫名其妙,「什麼人都敢救,還敢以自己的血來救,你不是要尋你哥哥嗎?你就這般不管不顧,你是要去幽冥尋你哥哥嗎?我直接親手送你下去不是更乾脆?」
一番話下來,他自己也察覺不對,明明與她泛泛之交,明明許久未見,沒想明白自己為何這麼大反應,看著她跟嚇傻了一般站著一動不動,想著給自己的行為找個台階下:「我,這······」
「阿琢!」
遠處傳來同門的聲音,琢殷心裡罵了一句髒話,鬆開了卿卿的手。卿卿愣怔著,看著他微怒的臉,忽然就想起,從前她因為吃多了糖葫蘆鬧肚子,哥哥訓她的樣子。
「阿琢!」幾聲之後,人便已經走到跟前。是那日也見過的那個眼盲的修士。他雖眼盲,卻能通過符咒和殿主落在他身上的法印感知萬物,行動自如,與常人無異。意識到有生人的氣息,他也沒理會,只徑直越過卿卿走到地上那人身邊,俯身檢查一番才道:「還活著。」
「可不是活著嗎?」琢殷有些陰陽怪氣。
「他是何人?我,我不知道他是你們要找的人,難道是妖?」卿卿見他們神情嚴肅,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有些不知所措。
琢殷瞥一眼她卷著衣角的手,嗤道:「這不是妖,是魔界的人。我們追了他許多天了。」
魔?卿卿一驚,有些后怕的撫上手背的傷口。魔道是逆天之道,無論是人是妖,若行善積德,則會飛升神道,但修身不易,很多妖便逆轉周身經脈,改修魔道。墮入魔道便會被侵蝕善念,再難翻身。
現在知道怕了,剛剛不還救的不亦樂乎。琢殷在心中嘲諷。收回視線,緩緩抽出御商刀。
「阿琢!不可!殿主沒叫我們殺了他,還是先帶回辰殿吧。」看到琢殷拔刀,熒珂制止道,最近琢殷殺戮太重,漸漸有不可控的趨勢,他想到了一旁的卿卿,「阿琢,不如你送這位姑娘下山,我先將這魔修帶回辰殿。」
「不必了不必了。」卿卿連忙拒絕,她不想耽誤他們做事,她也······不想跟他單獨相處。
琢殷實未料到這丫頭拒絕的這般利索,一扯唇角直接氣笑了。她不怕那個魔修,反而怕他?也不給她反應的機會,直接拉著她的手腕將人帶著朝山下走。
熒珂見狀鬆了口氣,取出法器將地上的魔修結結實實捆了三層,帶回了辰殿。
這邊卿卿被琢殷拽的手腕生疼,他走的太快,她跟的有些吃力,剛轉過一個路口,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卿卿沒穩住一頭撞在他胸口,直撞的眼冒金星。抬手揉了揉酸痛的鼻子,她抬起頭,未想琢殷恰在此時低下頭來,兩人的鼻尖碰在一處。這般近的距離,卿卿甚至能數清他長長的眼睫。他的目光微冷,像松針上融不開的雪,她飛快的低下頭死死盯著腳尖,右手緊緊握成拳。
良久,他終於開口:「你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