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
帝都朝歌有一條很寬的大街，一路上歌舞坊，酒樓，茶館，綢緞莊子開了一整街，總是最熱鬧的地方。一個身著藏青長袍的高大少年手裡提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正悠哉悠哉走著，那孩子穿得五顏六色，頭上歪歪扭扭扎了兩個丸子，一手被少年緊緊握著，另一隻手拿著個大大的桃子，吃的滿臉都是，小娃娃聽到酒樓外小跑堂的吆喝，努力抬起腦袋問道：「哥哥，剛剛那個小哥哥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哥哥你吃過龍肉嗎？」
「咳咳！」少年聞言腳下一絆，狠狠瞪了一眼那小跑堂，才蹲下來說道，「卿卿乖哈，龍肉不好吃，咱不吃龍肉。」
卿卿乖巧的點點頭，揚起手裡的大桃子笑道：「卿卿聽哥哥的，哥哥吃桃子。」
看著小姑娘手裡慘不忍睹的桃子，少年臉上的笑幾乎綳不住，皺著眉頭咬了一口，又在她滿懷期待的目光中閉眼咽了下去：「好吃，卿卿真乖。」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士兵清場的聲音，少年面色一變，將卿卿抱起，閃身到一旁的酒樓門口，剛巧站在那小跑堂身邊。
「客官！您慢點，這是王室的儀仗，過去要很久呢。」小跑堂笑彎了眼睛，「咱家招牌！紅燒『龍肉』！要不要嘗一嘗？」
「嘗你個頭！」少年心道，但看官兵把整條街都清了，一時無處可去，便帶著卿卿上了樓。他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少年將卿卿放在身邊的小木凳上才道：「一份素麵，麵條擀細一些，煮軟一些，不要蔥花，多放香油謝謝！」
「完······完啦？」一大一小就吃一碗面？吃一碗面還要求這麼多？
「完了。」無視跑堂兒那罵罵咧咧的嘴，少年眼皮子一耷拉，慢慢將頭彎下來抵在小姑娘的額角，嘟囔道：「卿卿，哥哥錢不多啦······」
卿卿將桃核丟上餐桌，用滿是桃汁的小胖手拂上少年的鬢角，聲音很歡快：「沒關係啊，哥哥還可以把石頭變成金——」
還沒說完就被少年一把捂住，緊張兮兮地看向一旁，發現沒人在意才將手放下來：「噓！不可以在外面說這件事哦！」說完便垂頭喪氣的輕嘆一聲，「哥哥已經溜出來很久了，再用神力，會被發現的。被發現了就要回去幹活了。」
袍角被輕輕拽了一下，少年低下頭去，看到卿卿苦著小臉正緊緊抓著他：「哥哥不要去幹活，不要丟下卿卿，哥哥會把卿卿忘記的。」
少年哈哈笑著揉了揉她圓圓的腦袋，然後食指點在額心，閉上雙眼嘴裡念念有詞，再睜眼之時，將指尖點向卿卿的心口，「好啦，這個是誓言咒，有了這個，哥哥就算忘了自己，也不會忘記卿卿的······」
就算忘了自己，也不會忘記卿卿。
耳邊有哭聲傳來，卿卿從夢中驚醒，睜眼還是那個熟悉的破屋頂，她微微側身，就看到阿箏跪在她的榻邊，正嗚嗚的哭。
所以她是死了嗎？這孩子哭這麼傷心。
榻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阿箏一把撲上去抱住卿卿的腰，頭頂磕在卿卿下巴上，撞的卿卿差點又昏過去，「姐姐！你終於醒了！嗚嗚嗚，你發了高燒，嚇死我了。」
卿卿努力回想她睡前發生了何時，然後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又遇到了一個和哥哥很像的人，然後她就昏過去了。卿卿慌忙看向廟門，空空噹噹。每次都是如此，燃起希望，又重新失望。
悵然若失之時被胸口的石頭燙的輕「嘶」一聲，她伸手將石頭掏出來，發現黑色的石頭最底下一圈正亮著微弱的紅光。一瞬間的狂喜讓卿卿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果然有延遲！大叔沒有騙她！她就說嘛，長那麼好看怎麼會是騙子。卿卿心中想著，看向阿箏的眼裡滿是笑意，我的神啊，這哪裡是個拖油瓶，明明是她得道封神的階梯啊！
「啊嚏～」阿箏揉了揉通紅的鼻頭。卿卿連忙爬起來噓寒問暖：「喲，怎麼了，著涼了嗎？姐姐給你弄條毯子蓋哈！」
「毯子，毯子。」卿卿也不顧剛剛恢復一點精神的身體，滿屋子轉悠，「我記得夏天的時候撿到過一條啊，藏哪了？要是有個大宅子給咱們住就好了······」等等！大宅子？
卿卿猛地想起來城南的那個巨大的宅子。為什麼不能去這小妮子家裡住？
「那個，其實······」阿箏搓搓小手道，「姐姐可以住到我家去，雖然裡面的東西都被搬空了，有些寒酸······」
寒酸？你管那佔地幾十畝的豪宅叫寒酸？
對啊，那宅子現在沒人住啊！卿卿一拍大腿，欣喜若狂，彷彿自己馬上就可以住進深院豪宅，躺進乾燥柔軟的大床里，卻轉頭看到阿箏一身亮閃閃的服飾，想起那天在那宅子門口聽到的話，又陷入了沉思。得想個辦法······
三日後，有一條駭人的消息自城南傳開——城南的那座大宅子里，鬧了鬼。
「真嘚！我親眼看見嘚！」在城南街上支麵攤的張麻子正跟他的客人繪聲繪色地講著，唾沫星子噴出三步遠，「就前天夜裡，我從那後門路過，透過門縫兒就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那鬼沒有腳，飄在半空，滿頭的血，舌頭伸得老長，駭死人了！」
幾個食客調笑道：「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去人家府邸後門幹什麼！怕不是想進去偷東西吧！」張麻子當即燥得面紅耳赤，「我就看看，又沒真進去，不過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鬼啊！」
而此刻，兩個「小鬼」正悠哉悠哉躺在拔步床上，翹著二郎腿好不快活。
「哎，朝歌到底怎麼了，你家裡的人為什麼都走了，我聽說，咳咳。」卿卿翻了個身問道，「我聽說，王上崩逝了！」
阿箏心口一窒，半晌才慢慢坐起身來，神色認真地說道：「其實······其實我是先王的女兒，王朝唯一的公主。」
公，公主······卿卿不禁咽了口唾沫。
「我自幼體弱，很小的時候就被送來梁溪養身體，這個宅子里住著的，都是照顧我的侍衛和奴僕。母后偶爾會來看我，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父王了。」
「可是，王上崩逝，繼位之人是王上的弟弟，那豈不是你的叔叔。既然是你親叔叔，你又為何會······」說到一半，卿卿便閉上了嘴，看向阿箏幾欲垂淚的眼。
「那，那奉神殿也不管嗎？他們不是神使嗎？」奉神殿是千年以前，天神為監察人界設立的，封了一十二位神使，可以直達天聽。傳說中最初代的神使個個都被神明賜予神力，可以御劍飛行，可以一人抵萬軍，王室將身為神使之首的奉神殿殿主封為大國師，世代守護王朝的子民，如今王上王后橫死，為何奉神殿沒有制止······
「奉神殿已經傳承百代，早已沒有了最初的盛況，名存實亡，他們已經沒有了神明贈予的神力，就連殿主也已經與庶民無二，王朝傾覆，他們哪怕有心，也無力制止。」
「那如今的殿主是誰？」卿卿問道。
「郎氏，郎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