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菱花空對
但尋常春自在,恁司花忒弄乖。眨眼兒偷元氣艷樓台。克性子費春工淹酒債。恰好九分態,你要做十分顏色。數著你那胡弄的花色兒來。
花把青春賣,花生錦繡災。有一個夜舒蓮,扯不住留仙帶;一個海棠絲,翦不斷香囊怪;一個瑞香風,趕不上非煙在。你道花容那個玩花亡?可不道你這花神罪業隨花敗。
「梅花花神江采屏,於上月十二花朝節上無故綻放,現你可知罪?」
「小神知罪。」
「如此,左右將梅花花神江采屏打去仙身貶入凡間,歷經三世輪迴,待輪迴期滿重回仙界。」
相傳在百花的傳說中,有花神十二,以農曆中的十二個月令的代表花,於是十二月令花神的傳說最令人神往。十二花神也成了民間傳說,每年農曆二月十二是百花的生日,人們稱之為花朝節。節日期間,人們結伴到郊外遊覽賞花,稱為「踏青」,姑娘們剪五色彩紙粘在花枝上,稱為「賞紅」。
拜月堂空,行雲徑擁。骨冷怕成秋夢。世間何物似情濃?整一片斷魂心痛。連宵風雨重,多嬌多病愁中。仙少效,葯無功。
紫蘇河畔,一女子面色蒼白,腳步闌珊,頭頂花簪凌亂,青絲如瀑垂落,眼神空洞,一身縷金白蝶宮青裙早已被雨水淋透,寒風侵骨想來不知,也是出生富貴人家,不知受了何種打擊竟成如今模樣。
「妾素聞有西廂一篇,張珙、崔鶯鶯俱成良偶佳人。亦聞有牡丹亭一賦,柳夢梅、杜麗娘也成百年之合。兩下情緣流傳千古,想我蘇暮雲身為相府千金,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不如卓文君、蔡文姬才博通古,但也是名門之後。」
「如今家道敗落,父親和兄長不幸落獄,母親亡故,留下自己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李生啊,李生,你好狠的心,為了趨炎附勢,不顧我二人當初盟誓,狠心將我拋棄,娶工部尚書之女為妻。想我一世清白,如今又有何顏面存活世上。」
蘇暮雲心中悲恨,口中喃喃自語,渾渾噩噩的沿著紫蘇河畔來到一處山腳下,只因此處有一片梅花林,兩人曾在花下許諾山盟,私定終身,可嘆如今山盟早已破滅,梅花也過花期,想來這裡便是自己的最後一程,凄凄一笑,將腰間白綾解下,系在枝頭,引頸而入就要懸於梅林之間。
垂危之際,只聽一聲輕嘆,伴隨著白綾斷落,蘇暮雲精神恍惚,依稀間好像看到林中梅樹枝頭開滿白色花朵,一個男人身影緩緩向她走來,她也在多重打擊,風雨侵襲下,陷入昏迷。
夢中,蘇暮雲回到幼年,自己六歲那年生日,父親攜同母親以及兄長,一家四口來到汴州遊玩,一日在紫雲河畔的湖心亭上賞花。
「爹爹,爹爹,你看這裡的梅花開的好美啊,比我們金陵的梅花還要艷麗。」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哈哈一笑,輕輕的撫摸著少女的額頭道。
「傻孩子,梅花自古以來素冠清幽淡雅,高貴而孤芳自賞,引得無數文人墨客寫下詩句,讚揚其本質,又何來艷麗之說。」
緊接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接過話語繼續道。
「是啊,是啊,小妹你可知道,我曾聽過一個傳說,相傳在這世間百花之中,有花神十二,無論男女俱是天仙之姿,洛神賦一篇亦不能蓋其容貌,這梅花便是十二花神之首,如若遇者,不管是誰都可實現那人一個願望。」
旁邊一位美婦人聽聞三人言語,秀眉輕顰也是一樂,起身為男人斟上一杯茶水,開口道。
「好了,老爺,暮雲還小,她哪裡知道這些呢。」
然後轉念又對少年打趣道。
「還有暮歌,你是兄長,以後莫要在妹妹面前胡言亂語,這些傳說大多是說書人胡編亂造之言,改日我定要遣人去學堂問問先生你在學堂這些時日都交了哪些朋友。」
少年聞言雖知母親是玩笑話,但還是連忙道。
「別啊,母親,孩兒知錯了。好妹妹,父親和母親平日里最疼你,你快替我跟母親求求情。」
少年一席話引得一家四口都樂了起來,不妨為這次遊玩增添許多樂趣。
「父親,母親,哥哥。」
昏迷中蘇暮雲口中不停的叫著三人名字,從小本就體弱多病的她,再加上夜裡被雨水一淋,受了些風,直接一病不起,半夜開始發起迷糊,嘴裡不停的胡言亂語,然後昏死了過去。
半年前當朝皇帝採納舊黨變法,清算朝政,蘇暮雲的父親和兄長均是新黨支持者,正所謂樹倒猢猻散,隨著領袖人物的倒台,蘇府被抄,父親和兄長落入獄中,留下母親與蘇暮雲二人孤苦伶仃。
又於三個月前母親病逝,年僅十六歲的蘇暮雲再無依靠,危難之際想起蘇府被抄前自己一家在汴州遊玩,父親曾幫扶過一名李姓落魄書生,自己又與他在相處中互生情愫,在紫蘇河畔梅花林中私定終身,李生許諾,來年開春他便要前往京都長安考取功名,待到蟾宮折桂之日,定會八抬大轎將她迎娶過門。
如今算算時間,放榜之日就在十日後,蘇暮雲心中暗想,倘若李生真心待自己,哪怕他落榜自己也不會嫌棄,定會與他好好度日。
自來到長安后,令蘇暮雲沒想到的是,那李姓書生竟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在得知蘇府被抄,蘇暮雲的父親和兄長落獄后,自己又在殿試中取得三甲探花,為了以後自己可以在仕途上平步青雲,不顧當初誓言娶了工部尚書之女為妻。
原來這李生早在蘇暮雲一家前往汴州遊玩之前就早有預謀,他本是南郡人士,自父輩起家道敗落,從小便立志將來定要入朝為官,在得知蘇相府每年臘月都會攜一家老小前往汴州遊玩,其膝下有一女,比自己小上兩三歲,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已經起了司馬相如之心,以甜言蜜語哄騙蘇暮雲,博取蘇相府賞識,只為他日攀上枝頭,烏雞變鳳凰。
在得知蘇府遭遇后,李生又違背誓言,絕情將蘇暮雲拒之門外。在父親和兄長入獄,母親病逝,李生絕情拋棄另尋新歡之下,精神上的多重打擊也促就了蘇暮雲如今之態。
(本章的最後,需要說明一下,金陵是蘇暮雲的老家,京都長安是蘇相府為官辦公之地,汴州是他們一家遊玩賞梅之地,希望大家可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