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花神江采屏
看著身旁這如同詩詞畫卷中走出的男人,蘇暮雲素心微顫,自己昨日如此失態,竟傷了他,只怕他也認為自己大概是瘋了吧。
蘇暮雲長舒了口氣,距離蘇府被抄不知不覺已經半年過去,父親和兄長在牢內恐怕已是凶多吉少,母親又先一步棄自己而去,自己又時而瘋癲時而清醒這麼長時間,縱使今後存活在世,恐怕也再無留念,可嘆真是天意弄人,彌留之際讓你出現將我救下。
就在蘇暮雲看著男人的臉龐想的出神時,原本伏在床沿睡著的男人突然醒來,頓時四目相對,曾為相府千金,閨房之女的蘇暮雲察覺到自己失態,不自然的面色微紅,連忙別過目光,開口道。
「謝,謝謝你,但你不該救我,我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男人見蘇暮雲再次清醒,一把將她擁在懷中,兩隻手死死地勒緊她的身體,彷彿要將她融為一體。
「你......」
蘇暮雲大腦一片空白,令她沒想到這個看起十分風雅的男人竟也是這般道貌岸然,如此輕薄自己,雖說自己一心尋死,但作為相府千金閨房小姐的禮教讓她勃然大怒,想要推來男人卻發現因為近日來的大病身體愈加虛弱,根本無法使上力氣,便張口用力咬在男人肩頭。
可怎奈任憑蘇暮雲如何用力的咬,男人都對此無動於衷,眼看無果只好服軟鬆口,掙扎著閃現出一抹嬌羞之色。
「登徒子,你放開我。」
男人也不作聲並未理睬,就這樣一直將蘇暮雲緊緊的擁在懷中,彷彿原本早已失去已久之物重新回來,再也不肯輕易鬆手。
就這樣兩人以相擁之態過了一盞茶時間,男人才在不舍中放開蘇暮雲,在起身離開踏出房門的那一刻,終於開口道。
「我叫江采屏,不是什麼登徒子,還有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再尋死。」
江采屏帶有一絲霸道的言語不禁讓蘇暮雲有些怔住了,這算怎麼回事,他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就在蘇暮雲心亂如麻時,自院內傳來一陣琴聲,想來應是他在撫琴,附耳傾聽之下,便被琴聲深深地吸引,此曲竟是自己從未聽過,熟知音律且有不低造詣的她此刻不自覺間彷彿思緒隨著曲子陷入了一段神秘而不為人知的過往,這時的曲子也由最初的空靈超脫輕快之意來到高潮,慢慢演變出一股悲涼,無邊無際的悲涼摻雜著莫名的傷感,不禁讓蘇暮雲回想起這半年來的經歷竟不如這首樂曲來的傷感。
「他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過往。」
蘇暮雲心中清楚,這極有可能是一首自譜之曲,能發出這樣深厚的悲鳴之音的琴,它的主人又經歷著什麼過往。
一語琴畢,蘇暮雲抱著複雜的心情打開房門,看到院中那撫琴之人果真是江采屏,此刻他的眉間眼角流露出一股濃重的悲涼和傷感之意,更加印證了她心中猜測,此曲必是他譜無疑,忘記剛才房間里發生之事,道。
「對不起,昨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江采屏看了衣冠不整,髮絲凌亂,仍舊滿是虛弱之態的蘇暮雲一眼,道。
「廚房隔間的浴桶里有熱水,旁邊還有衣物,你先去清洗一下身子,換上乾淨的衣服,灶台的鍋內有小米粥和葯,記得等下先喝粥再喝葯。」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蘇暮雲有些措手不及,竟忘記了自己前兩日還在尋死,對於眼前這個白衣翩翩的儒雅男人,蘇暮雲從未與他相見過,可他卻又為什麼要對自己這樣好,可自己昨日明明還那樣傷害過他。
隨後她想到剛才床榻上發生之事,冷然一笑,走進廚房,不多時自內隔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脫衣聲伴隨著水流聲。直到某一刻,一名身著天青瓔珞百蝶裙,頭綰朝陽五鳳掛珠釵,腳踩清雲紋布鞋的女子緩步走出,只見她粉面玉垂,柳眼葉眉,唇若脂膏,形貌中摻雜一縷病態之色,竟有幾分絳珠仙子之容,讓人不愛猶憐。
江采屏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用僅有自己一人可以聽清的聲音喃喃道。
「當真是你無疑。」
等到蘇暮雲來到跟前,江采屏整理情緒關心的詢問道。
「粥可喝過,葯可吃了。」
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誰曾想蘇暮雲冷冷一笑,居然伸手將自己腰間系著的絲帶解開,在這籬笆院內竟是就要褪下衣裳。
「你這是做甚。」
江采屏見狀大怒,一邊為她重新整理衣裙,一邊訓斥道。
「你救我,無非就是想讓我報答你,我先前雖為相府千金,可如今家宅破敗,僅剩我一人,於這世間也就只有這副皮囊,你若要便拿去吧,只要你......」
蘇暮雲話未說完,只感覺俏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她忘記手中動作,竟有些懵了。
「蘇暮雲,我告訴你,我救你不是為了你的身體,如果你覺得我江采屏是這樣的人,現在大可以離開,從今以後你是死是活與我再無瓜葛,我只當做這些日子救了一隻喂不熟的狼。」
說罷,江采屏一甩衣袖,也不管桌上之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籬笆小院,只是在他轉身的那一瞬,蘇暮雲好像在他的眼角看到有眼淚滑落的痕迹,突然一陣莫名的心痛之感傳來,腦海里出現了一段支離破碎並不屬於她的記憶。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你二人郎才女貌倒也般配,很好,極好。在下本是一屆無名,今日有幸與玉簪夫人共同見證此刻,便借這每年一度朝花之際祝你夫妻二人生生世世,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隨著一些支離破碎畫面的閃過,蘇暮雲只感覺自己此刻心痛難忍,不覺一口鮮血噴出,再也不省人事。
等到再次醒來,蘇暮雲發現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原本已經離去的江采屏再次出現在身旁,此刻看去,只感覺他與先前似有些不同。
「你太久沒有進食,身子非常虛弱,來先把粥喝了。」
不容蘇暮雲言語,江采屏將她從床榻扶起半躺半坐,然後從一旁端過粥碗,舀起一勺散發熱氣的小米粥輕輕吹動,等到半溫時送至蘇暮雲跟前。
蘇暮雲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的心中思緒萬千,兩人誰也不言,就這樣看著對方的眼睛許久,某一刻唇齒微啟,將勺中米粥服下,就這樣江采屏又喂她吃了幾口,蘇暮雲突然開口道。
「我小時候聽哥哥講過一個故事,在這世間百花中有花神十二,其中就有一人喚作江采屏,你究竟是誰。」
「我是梅花花神,江采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