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章 河舟上的墓
歺苽·孚竹搬著木舟來到湖邊時,看見老人身邊已經堆滿了鳶尾花。
「老人家,我朋友呢?」
「他去摘花還沒回來。」
「嗯。」
歺苽·孚竹將木舟放下,老人家看了眼木舟,才不舍的將雪球從懷裡鬆開來。
沾了些河水,給雪球嘴邊毛上的血跡洗了洗,早已干透的血跡在一次次的清洗下,血粉隨著老人的手在河水裡化暈開。
「好了,咱雪球又漂漂亮亮了。」
老人用衣角吸了吸雪球濕掉的毛髮,默默地將它放進木舟中,擺放舒適。
雪球靜靜地躺在原本就不大的木舟里。
「雪球啊,爺爺知道你喜歡這小白花。」
「你看,這些都是爺爺給雪球摘的。」
說著,老人顫巍著捧起一些花,輕鋪在雪球身上。
「爺爺給你摘了很多,蓋在身上。」
「我們雪球就可以天天聞著花香了。」
「這小木舟也是雪球最喜歡待的。每次陪爺爺去河中釣魚雪球都那麼開心。爺爺把這木舟也給雪球。」
老人含著淚邊說邊將那些花一層層的全都輕撒在木舟里。
歺苽·孚竹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明白,這是老人家想一個人完成的事。
沒一會兒,小小的雪球已經被滿滿的白色鳶尾花籠罩,直至花高的快滿出木舟,老人才停下。
「爺爺跟雪球說過,這鳶尾花可以向神明傳話。之前爺爺沒有什麼想要說的,現在爺爺有了。」
「爺爺希望啊,這鳶尾花能向神明傳遞爺爺對雪球的想念。讓咱們再有重逢的時候。」
老人不舍的看著花堆,彷彿穿透花堆看到了躺在最裡面的雪球正汪汪著眼,坐在木舟里對著自己搖著尾巴。
老人站起身,抹了一把淚,用力推了一把木舟,歺苽·孚竹看到也上前去幫了一把力。
木舟乘著微波緩緩的往遠處漂去。
「嗚……」
老人只是低聲的抽蓄。
「神明一定會聽到的。」
歺苽·孚竹突然開口道。
老人輕輕應了一聲,他萎木的眼神中儘是清底的冷透。
他知道,這遠去的木舟帶走的不是一條狗,是陪自己走過春夏,挨過秋冬的貼心小棉襖沒了。
再也不會有任何一條狗是雪球,他也再不會去養別的狗。
忍受過離別的人,都會遠離歡鬧。
「神明,太忙了……」老人頓了頓,
「但我仍希望神明可以聽到。」
「嗯。」歺苽·孚竹不太會安慰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傢伙摘個花怎麼還不回來。」
歺苽·孚竹皺了皺眉。
「是啊,要不要去找找看吧?」
「嗯,我去……」
此時一股濃烈的腥臭味,一下便充滿了歺苽·孚竹的鼻腔,
孚竹立馬捂住了鼻子,忍住了這使胃翻騰的噁心感,
「這是什麼味!」
「河裡怎麼了?」
老人家顯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嘀咕。
歺苽·孚竹看去,納多河面全是白閃閃的密密麻麻的魚肚,
「死魚……」
只是這麼一會就浮滿了整個河面。
這濃重的腥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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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從這來的,
』只是剛剛還好好的。『
「老人家這太臭了,我先帶你回家。」
「這河也完了……沒了……」老人家對著河面有些獃滯的自言自語著,彷彿根本聽不見歺苽·孚竹的話。
歺苽·孚竹想著老人家可能是嚇著了,想去拉他。
而此時,滿是死魚的河面開始翻滾,像燒開的水,突然一陣不知是哪來的風將河水卷了起來,如龍出水一般,一條旋轉的水帶盤旋著從水面繞出,還伴隨著陣陣悲嚎。
這場景,歺苽·孚竹好像在哪看過。
「沒錯,是河神!」
現在的場景跟在九伯那看過的一本《原岸神錄》中記載的一樣。
水帶先是繞著河周圍,一整圈一整圈的繞,隨著悲嚎聲,水帶上不斷的落下水珠。
『書中記過,這些水珠正是「河神的痛惜」因痛苦而落下的淚,淚落干之時,就是河神消散之時。
悲痛的河神會選擇通過「自散」,來安慰那些自己守護之地遭受群滅的亡靈。
也會用「自散」對守護的河來做最後的一次「凈化」。
水珠不斷的從水帶中落出,腥臭味也越發遣淡,而繞著河面的水帶越來越細。
河中的那些死魚開始變成一個個的水泡泡,不斷的向上冒出河面浮上天空,以著如慢鏡頭般的感覺,水泡一個個停懸在半空中,彷彿在對河神告別。
或者,是看著河神的消亡而不舍離去。
翻滾的水帶繞至河中,細到幾乎要消失時,剛才漂至河中的木舟開始劇烈顛動。
所有的水泡霎時,開始集中向著木舟中而去,不斷的湧入花堆里,又好像是被吸進去的一般,全消失了。
剛才鋪蓋在雪球身上的白色鳶尾開始直衝上天,以無法反映的速度高速旋轉聚成了一條條由花朵串成的花帶線。
遠遠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再一次沖向木舟中心。
一列列鳶尾竄起的花束散在河的各個方位,聚以一頭全搭在雪球的身上,融合在雪球已散開延長的毛髮上。
河面上鋪滿了,新融合的白色毛髮。
其中一撮猛突向空中,直奔河神的水帶而去,包裹住最後的一條細水帶,迅速拉扯回來塞進了嘴裡。
吃下河神后的雪球在不斷的變大變大……
那些花完全融合成了雪球的新白毛,而這些從接觸河面的毛尖開始慢慢滲透,並迅速變黑。
雪球一下猛的睜眼,血紅色的眼睛暗紅色的眼瞳。
輕速騰空跳起遮住了半邊的天光,這隻渾身全黑的長毛怪物,亮著可怕的眼睛,呲著青色的獠牙,絕對已經無法辨認出一丁點雪球的模樣了。
「是吃了河神,妖化了嗎。」
歺苽·孚竹立馬跑去老人那邊要將老人家帶走。
而正當歺苽·孚竹要動的時候,雪球突然一聲撕裂搬的叫聲,一頭真正的妖獸的撕吼!
伴隨著這要刺破耳膜般的嘶吼聲,雪球的毛向四面八方一下伸去,戳破了天空!
一切開始由天空碎裂,再碎裂。
每一聲碎裂地聲音,都如同在聽到的人心裡扎了一刀又一刀,萬般心疼,支離破碎。
彷彿一瞬間就嘗到了「悲」。
在一聲聲的碎裂聲中,天空開始崩塌、掉落。這裡面的一切都開始、碎裂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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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草地,花叢,一切的一切。
當歺苽·孚竹去拉老人的時候,老人也開始碎裂,直至老人的碎片消散,整個空間崩塌。
「嘩……」
一切消散,白天變成了黑夜,歺苽·孚竹依舊是在納多河旁,而河邊依舊有鳶尾花。
最重要的是,妖化后的雪就停留在半空的那,遮住了大半的月光。
『還在這個空間里,那之前的那一切……應該是幻象了『
『這一切都是在講述雪球是怎麼化妖的』
關於老人,關於李哥,關於河神……
關於路上遇上的那隻也是雪球嗎……
他也不知道花柳有沒有從幻象中出來。
歺苽·孚竹太想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
而此時並沒有讓歺苽·孚竹去細細的思考的機會。
因為,在歺苽·孚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雪球已經猛的向著他沖了過去。
歺苽·孚竹一下就被黑色的長毛纏捲住了身體,並托舉了起來。
「雪球!你醒醒!」
任由歺苽·孚竹怎麼喊它,它都好似聽不到。
歺苽·孚竹看著眼見這隻已完全妖化失去理智的妖獸,
「你不是雪球了。」
「對不起了。」
歺苽·孚竹被纏住了身子舉在半空中,雖然包現在取不出東西,但幸虧頭在外面,手也還能動。
他將手迅速地伸到嘴邊,一下咬破了自己的手。
手指的血不多,不知道夠不夠,退散纏在自己身上的毛髮。
而當歺苽·孚竹將血塗在身上的毛髮上時,
「呲……呲呲……」
不斷的有呲呲聲,並冒著煙,而碰到地方毛髮消散。
隨著血塗上來的那一刻,雪球嘶吼著,甩了甩歺苽·孚竹,立馬鬆開了纏著那些。
歺苽·孚竹也隨之滾到了地上。
「被燙到了!」
『可行!』
鬆開后的雪球不斷的嘶吼著。
顯然被歺苽·孚竹的血碰到過的地方,雪球的毛髮就會不在,消失。
這是一次碰到即會造成永久傷害的。
很清楚的能看到,雪球眼神中的畏懼與痛苦。
歺苽·孚竹趴在地上大口喘氣,
『這樣它就不敢再靠近我了。』
緩過幾口氣后的孚竹,爬起身就跑。
而領歺苽·孚竹沒有想到的是,雪球邊疼的嘶吼邊用別的毛伸向歺苽·孚竹將它全身卷了起來。
纏的死死的,保證手絕無可能再伸出來。
將歺苽·孚竹纏拖在後背上,開始往月亮的方向走。
儘管被束縛住了手腳,動彈不動,可剛才的咬傷力大,血依舊會滴下來。
滴在雪球身上,每一滴血都會伴隨著一陣嘶吼,和毛髮的消失。
露出被滴的冒煙,血肉模糊的皮肉。
即便是這樣,雪球依舊不肯放開歺苽·孚竹。
「雪球!你想想爺爺!雪球!」
雪球回過頭,呲著它的獠牙對著歺苽·孚竹吼了一聲,又繼續往前走。
』很顯然,這是要把自己拖回窩裡吃掉。『
而往月亮的方向,是一片紫色的迷霧。
越靠近,迷霧越是濃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