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

左牧口中咆哮落下的那一刻，人已經站到了超市廢墟的前面。

呼！呼！呼！

左牧喘著粗氣，這情緒混亂的短短時間，竟讓左牧感覺比跑了兩公里還累。

好在左牧現在已經緩和過來了，他沒讓自己再去想之前那彷彿幻境的一切。

畢竟那些蠱惑他的話語，只不過是他父母實驗帶來的，一些小小的副作用罷了。

在情緒激昂的時候最容易爆發，也因此……

左牧才會在災難爆發的第一時間就回到他的住所，用半天的時間去找一小瓶很難找，幾乎能確定短時間內不可能找到的葯。

左牧不再深想，而是打量起眼前已然倒塌的超市。

超市只有兩層，所以在倒塌后，形成的廢墟並不高。

也正因如此，左牧才能清楚的看到超市中心上方和超市截然不同的建築廢墟。

那看起來是一棟破碎的寫字樓，或者說是教學樓，完全不同色澤的破碎牆壁平鋪在超市上方，有一些血跡隱隱可見，讓人望而卻步。

左牧沒有過多思考，踩著超市的殘骸，向廢墟中心走著，每走一步都有些許碎石滑落，在靠近廢墟中心那處寫字樓的時候，在不遠處左牧甚至看到了一具近乎摔成肉醬的屍體。

死亡！

殘酷！

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無時無刻不在指出生命的脆弱。

左牧只是掃了一眼，便將眼神移開了，同為人類很容易讓他有代入感，只有將注意力轉移，才能讓他恢復自然，不至於引爆情緒，讓副作用佔據他的大腦。

當然，代入感也不是左牧獨有的，就比如人類看到電視里那些斷胳膊斷腿的情景或者剛斷了胳膊斷了腿，血還在滴的人，沒接受過特別訓練的人，會忍不住皺眉感覺自己對應的部位隱隱作痛一樣，是十分正常的感受。

只不過左牧情況比較特殊，畢竟他作為神經本就有一些問題的人還各種挑逗神經，那和火上澆油有什麼區別。

總之，轉移注意力是必須的。

左牧想要轉移注意力也十分簡單，他開始回想著超市相關的信息。

首先，雖然招牌已經被毀了，左牧還記得這個超市的名字。

富餘超市。

雖然說記住超市的名字十分正常且對找東西沒有任何幫助，但對於想要轉移注意力的左牧來說，熟悉感總歸是更讓人安心的。

左牧繼續回想，他還記得富餘超市第一層是蔬菜水果，類似菜市場，也有賣一些日用品和副食，然後第二層則是零食和文具，運動相關的東西以及床上用品，盒裝的內衣內褲等一些雜物。

現在向下挖，如果沒找錯位置的話，那麼應該是先挖到第二層，左牧記得第二層還有睡袋之類的東西，而且包括零食在內，第二層的東西全都用包裝包好的，所以被損壞的概率絕對比第一層那些沒有包裝的蔬菜水果更低。

左牧想著這些之前記憶中的情報，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對，也就幹勁十足。

僅僅半個小時過去，左牧雖然氣喘吁吁，卻已經挖了一個不小的坑。

休息一分鐘的樣子，再向下搬開了一塊稍大的石塊，能看到有幾塊石頭搭在一起，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小洞，左牧伸進手去，摸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這是棉被嗎？

左牧臉上露出一絲欣喜。

畢竟這代表著，左牧位置沒挖錯，這下面正是超市第二層。

沒挖到食物確實可惜，但有了棉被也是極好的啊！

就是不知道，這棉被還有幾分完整。

左牧先將面上的石塊清空，然後能看到，將目標擋住的，一塊巨大的殘壁。

左牧用力搬起那塊殘壁的一邊，然後猛的推開，目光看向殘壁下的東西，整個人木在了原地。

那是……

一顆頭顱。

那上面三個血色空洞清晰可見，鮮血粘黏在上面，整體卻已沒了頭顱的形狀，被壓成了餅。

左牧看到這一幕，只感覺胃部的酸液在瘋狂上涌。

唔！

嘔！！！

這一刻，左牧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逃跑般的站起身爬出廢墟，隨後開始大吐特吐，將上午吃了的火腿腸嘔的一乾二淨。

這一次的畫面衝擊遠遠超過了先前的一切，甚至在左牧吐得頭暈目眩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閉眼便能看到三個恐怖的血色空洞，以及那塊血肉模糊，被壓成餅的頭顱。

咚！

咚！

咚！

左牧感覺心臟在劇烈跳動，眼前好像有一隻血手從地上伸出，抓住他猛地一拉，便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海洋。

窒息感佔據了他的所有感受。

這時，左牧感覺好像有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彷彿將他從深海拉起。

「哥，讓我來吧！」

耳畔響起這個聲音，讓左牧清醒了許多。

「不……不需要。」

左牧自顧自的說了一聲，眼前的畫面又回到了現實。

「我還可以！」

左牧睜大眼睛，重新站了起來。

他不服！

剛剛拒絕離開，說著自己決定自己未來的他，怎麼可能連這一關都過不去。

左牧回到那個他挖出來的坑裡，仔細的看那個被壓扁的頭顱，隨後將殘壁推起，將那個頭顱重新掩埋。

左牧將殘壁推到，重新將頭顱掩埋的那一刻，彷彿也耗盡了最後的力氣一般，坐倒在地。

恐懼，還是恐懼的啊！

但是，不面對它，又如何克服呢？

克服了，也就不懼刺激了。

左牧成功了，渾身上下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

咕！

也是這個時候，左牧的肚子叫了一聲，讓左牧不禁苦笑一聲。

「啊，吃的都吐了，好餓！」

說完，左牧重振旗鼓，再次找起了食物。

左牧換了一種思路找東西。

隨意挖掘太看臉了，左牧覺著自己的臉還是比較黑的……

不然，他不可能一挖就挖到那麼刺激的東西。

所以左牧覺得他得換一種方法找東西，比如靠記憶。

畢竟左牧來過超市，大門方向他記得，只需要按大門方向先推一下內部結構，然後根據內部結構找到對應的食物區域，文具區域等各區域的大概方位，再開始挖掘就靠譜了許多。

不嘗試永遠不知道結果怎麼樣。

說干就干。

左牧用這個方法，直接從富餘超市開始，倒還真就挖出了一些食物，不過完整的還是有些少，被左牧收了起來。

還有一些破了的，左牧則在挖出來后，吃那些乾淨的部分，填了填肚子後繼續開工。

就這樣，一個下午左牧又走了另外兩個超市，找了不少東西出來。

其中，左牧也挖到了一些殘軀，還有幸直面了一次從天而降，粉身碎骨的人，不過那個時候，左牧已經能很淡然的面對了，這或許也算一種收穫。

畢竟敢於直面死亡，特別是殘酷的死亡，在現在這個世界是很有必要的東西。

甚至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那不只是面對死亡，面對同類的屍體了。

飢餓可能會讓他突破那一層人性，告訴他該如何進食……

此外，左牧在小賣部找到了一卷背心袋，就是那種商鋪里，大紅色像背心一樣的袋子，打開后可以提，十分便利。

這讓左牧在後續的找食物過程中方便了不少。

最大的收穫在最後一個超市搜尋的時候，被左牧搜出了一床被子，雖然刮破了一些，不過一來沒被打濕，二來還能用，左牧就已經挺滿足了。

左牧將一堆找到的零食用撿到的塑料袋裝了一袋，剩餘零散的裝口袋，便提著一袋零食一床棉被，回到了原來那個地方。

左牧看見宋天早已坐在了他曾經居所的廢墟上，似乎在打著盹，看起來也是累極了。

左牧過去推了推宋天，說道：

「別睡了，這地方感冒了可難辦。」

宋天抬頭，睡眼惺忪，打著哈欠看向了左牧。

「左牧，你回來了啊！」

說完這句，宋天這才看到左牧的大包小包，頓時激動了起來。

「挖槽，大棉被！」

「還有這麼多吃的，左牧你牛逼啊！」

宋天大喊大叫，整個人都震驚了。

左牧也沒多說，直接把那袋子零食丟地上，然後說道：

「先吃點，補充一下體力！」

說完，左牧也坐在廢墟上，拿出口袋中的零食放到了一起，隨後拿了包肉乾嚼著。

確實，忙碌了一天，都餓了，也困了，更累了。

左牧甚至感覺那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想想這充實的一天，左牧在一晚上沒睡的前提下，先是早晨起來跑步，跑完后又開始走，雖然是慢走但還是得讓腿遭罪。

也就找東西的時候腿能休息一下，但這個時候，又得開始手上的體力活，真不知道明天起來……

咳，還起不起的來。

不過這些都不是今天要考慮的問題，左牧現在最想的還是吃東西，吃飽喝足才是真理。

宋天也拿了包吃的，一包袋裝的翅根，隨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稍等一下！」

說著，宋天叼著那包翅根，拿出了手機。

左牧頓時笑了：

「怎麼，你這是想要拍個照發朋友圈啊？

想要記錄生存挑戰第一天？」

宋天也笑了，嘴巴叼著的那包翅根落在地上，一邊按著手機一邊說道：

「哪還有朋友圈啊！

開個燈，開個燈。」

說著，手機燈亮，宋天把手機放到一邊靠著，才重新撿起那包翅根吃了起來。

左牧也笑了笑，隨後繼續嚼著肉乾，在手機的光照之下，看天色漸暗，遠方的巨型生物還在那走動，不知在做著什麼。

隨後，夜色漸濃，一彎月牙自天邊浮現，照耀著這片剛經受過災難洗禮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