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月夜綻放之花
啊。
雲在飄呢。
月色真美。
在月光的擁抱中睡著會很舒服吧?
我是躺著的,背脊卻沒有任何實感。
我不想睡了,腳卻沒有任何立足之處。
飛起來了。
是我飛起來了嗎?
是的,肯定是這樣的,不然我又怎麼會躺在天上呢?
但是,我並不能飛,所以,我要掉下去了,掉到台階之下。
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我飛起來呢?
為什麼要把我推下去呢?
站在台階高處的那個人,那個被陰雲籠罩的影子。
我想看,想看清他那張模糊漆黑的臉頰,想要理解他憎恨我的意義。
即使殺死了我,發泄了恨意,又能改變得了什麼,為了本能做出的舉動,收穫的也只是空虛的沉默,喝了一杯不冷不熱的白開水。
只是這樣無聊的瑣事,無論重複多少次也不覺得有趣,他終究會感到絕望,在第二次殺死我后覺得煩躁,在第三次殺死我后覺得沮喪。
在殺死我無數次后喪失希望,這是必然的結果,因為這是我的夢,我的不凋花。
那至少在這一次為他的做法高興吧,因為雲散開了,月光灑落在台階上,站在高處的影子也顯得清晰可見。
他俯瞰著將要摔死的她,嘴角翹起得意的幅度,露出衷心的微笑。
看見別人開心的樣子自己也覺得高興,我會陪他玩的,陪他玩到膩了為止,在那個時候他會露出怎樣的痴態?好期待啊。
於是微風帶起樹葉戰慄的迴響,停滯的時間開始流動,飄在天上的身體極速墜落,墜於月光無力惠及的階梯之處,
那裡是濃稠的黑霧,在重力的引導下她被吸入其中。
隨後,聽見了清脆的骨裂聲。
「活該。」
「是啊。」
…….
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才是應該的,在睡夢中什麼都聽不到才是應該的。
本該陷入死寂的走廊中卻又一次響起了咯噠咯噠的聲音。
還沒有搞定嗎,沒關係,只是一扇門一道鎖而已,再多花點時間一定能撬開它。
時間站在我這,因為這間房屋的主人暫時回不來了。
因為我看見好事發生。
時機完熟,將遺產回饋羔羊。
迷途的羊渴望著忘憂的草,身為牧場主的您又怎能忍心看著它們挨餓?
讓它們吃得飽飽才好,這樣才能割下柔順的毛,擠出香醇的奶,品嘗鮮美的肉。
這才是享受,分化羊的類別,掌握羊的生死,傾聽羊的嚎叫,取走羊的一切。
這樣的體驗才有層次感,新鮮感,快感。生而為人的樂趣所在,極致成癮的愉悅玩法。
時間當然站在活人這邊,死人回不來的。
卡殼的頻率一直在降低著,有序的嘈雜也逐漸回歸寂靜,在門外的雜訊徹底平息的某時后,從鎖孔中傳來了悅耳的福音。
嘎噠。
他終於能站起身子,揉了下蹲麻的小腿,推門而入。
面具。
口哨。
雕像。
文章。
匣中黏土。
瓶中藥物。
鑰匙。
大概就這七樣吧,其他的就算有我也不認識。
尋寶的時間到了。
…….
走來走去,走來走去,走得他頭腦發脹生理不適。
即使徒步在她家樓下晃上十圈二十圈又能怎樣?不能理解的狀況就會因此湧現靈感點破嗎?
不可能!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我完全無法理解,她怎麼可能帶男人回家過夜呢?
這絕對不可能的!
馮輝走得有些累了,於是他從樹影處走進清冷的月光中,轉身坐在長椅上,雙手相握,思考著自己的疑惑。
不可能的,因為她的心上人昨天才剛剛去世,她不是為此特地請了兩天假嗎?
早上她還是失神的模樣,難不成是裝出來的表情嗎?那又是表演給誰看呢?沒有意義啊。
我也去驗證過了,她喜歡的那個人確實是死了,也問過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早上黎伶是有到過殯儀館詢問狀況。
她不是純情女孩嗎?心上人過世的當天晚上就……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我哪裡想歪了,要讓思路回到正軌。
是不是漏了什麼信息?
在哪裡……
馮輝想起下午在殯儀館的談話。
「有啊,你是指早上那位穿著西服的女孩吧,哎呦她一聽聞噩耗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好半天才緩過氣來,給我的印象深得很。」
坐在窗口裡頭的老大爺如此回憶著。
「幸虧他還有一位負責的哥哥,不然我們可是頭疼得很吶,安葬費還以為找不到人出呢。」
老大爺說完話就將視線移回自己的手機,繼續刷著短視頻。
她確實有一位義兄,我聽她親口提起過。
奇怪。
那時候是大腦短路了嗎?現在才發現這段話的不自然。
黎伶的哥哥對早上的葬禮負責?費用找不到人出,是他墊付的嗎?
但是黎伶說自己哥哥在千里之外的大陸上工作啊,他早上與黎伶一起去的殯儀館嗎?
不對,那樣的話大爺會提到女孩身邊還跟著一位男性,沒說就是沒有。
本人沒有到場,通過電話表達的意願?
太生硬了,黎伶並不缺錢,她很富有,開銀行的父親每個月都有給她五位數的生活費,不應該為了一些安葬費去麻煩她的哥哥,
還是當著外人的面打電話乞求。
她在平常的生活中也沒見過什麼奢侈的開銷,靠她自己也可以支付這筆費用,那麼,老大爺是怎麼知道黎伶有一位哥哥呢?
負責......
難道大爺說的哥哥並不是指黎伶的親人而是死者劉永安的嗎?
但劉永安是獨生子啊?
在以前談論起家庭狀況的時候,黎伶說自己有位在大陸上工作的哥哥,對自己很好,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劉永安一臉羨慕地說自己要是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
後來在我看望他母親的時候也確認了他是獨生子。
那個自稱是死者哥哥的男人是誰?
他支付了死者的安葬費?
為什麼?
男人?
馮輝回憶起在女孩家門口看見的那雙沾滿泥土的男士運動鞋。
在記憶中浮現的圖像越發清晰,那雙鞋子很奇怪,沾上泥土的位置很奇怪,一般來說踏過泥地的鞋子會在鞋底以及邊緣處沾上泥土。
但那雙鞋子卻在側面處覆蓋著泥土,兩隻鞋的右側面儘是暗黃色的污垢,這似乎是鞋的主人曾經側倒在泥地中才會留下的痕迹。
倒在雨夜裡的男人,此刻正被某人藏於家中。
「來消息了!在福音會的辦公區有一人遭受槍擊!男性傷者已送往友誼醫院搶救,傷者有一位年紀相近的女性陪同,??????????????????????快點去了解情況為新聞做準備吧。」
聽到有任務的時候,報社外正下著大雨。
「等一下!把錄像暫停,對傷口的影像放大,好,大家看這裡。」
主刀醫生這樣要求著,跑到大屏幕下方用手指著圖像:「看到了嗎?這個人的傷口在蠕動,它在自主癒合。」
血肉模糊的傷口被放大觀察,依稀可見從肉壁中延伸而出的肉芽,那肉芽正要代替針線縫合傷口。
「就在這個狀態下繼續播放。」
它在蠕動,它在癒合,它在配合著手術,它在偽裝著自己。
這不是人類,怪物。
怪物保護了黎伶?
怪物已經從醫院逃走了。
「喂!」
「嗯?」
「你聽說過神隱么?」
「三年前有聽過,這怎麼了?」
「最近又有人遭遇神隱了呢,你也要小心,像你們這種跑新聞的人最容易遇上不該知道的事,可千萬別被神藏起來了喲。」
「可千萬不要被神隱了...」
被神隱的人究竟去了哪裡?
遭遇神明的下場...
馮輝回過神來已經來到了三樓,站在她的門外,想要破門而入卻苦於沒有工具,於是他低頭巡視渴望撿到備用鑰匙,卻在隔壁的門前看見物體的輪廓。
他過去將其撿起,憑藉著月光揣摩外形,用手撫摸體會觸感。
這似乎只是一副白色的面具。
於是他拿著更近一些,讓面具與自己的臉平行,還是看不出端倪,那就靠得再近一點,再近一點仍無頭緒,那就將它戴在臉上體會。
戴上面具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手上一輕,右手猛然緊握卻抓住空氣。
面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