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 西子湖畔遇梅成痴 靈隱寺內通名招禍——一十

關靜山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靜下心來。他凝神聽了一會兒經法，心中又想，今日履險來到靈隱寺可不是來聽經的。適才進寺時我們幾個自報家門算是顯露了身份，另外，今日參加講經法會的僧人很多，想必其中也會有人認得石佛寺的三位長老吧。可如果只是靈隱寺的和尚和個別認識三老的僧人知道我們幾個來到過這裡，那又如何才能驚動錦衣衛呢？倘若錦衣衛的人無法得知我們四人南下的行蹤，建文皇帝逃離徐州時豈不是大大的危險了。該當想個什麼法子才好呢？

關靜山心裡有些著急，於是轉頭向四面張望。只見人群邊那個面色黝黑站著張望的和尚已不知去了哪裡，或許也已坐下專心聽法了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只見一葦大師停下話音，端起身邊竹几上的茶盞在嘴邊抿了一下，說道：「諸位同修，下面不妨略做休息，稍後我為大家繼續講法。」

聞聽此言，人群中有的僧人已經從蒲團上站起身來。

突聽一個厚重而響亮的聲音由台下響起：「阿彌陀佛，一葦大師請了。貧僧在參悟佛法時對一事常感困惑，今日有幸得見大師，想當面聆教，不知可說否？」

關靜山聽這聲音就在身旁，斜臉一看，原來說話之人乃是無花長老。無花已然站直身子，正向台上的一葦大師合十行禮。

一葦大師哈哈一笑道：「同為佛門弟子，大家相互啟發，共參佛機，哪有不可說之理。儘管道來，老衲知無不言。」

在場的八方來僧和居士都看向了無花和尚。

聽無花不慌不忙地大聲說道：「貧僧素在徐州城南雲龍山石佛寺修行，法名無花。」

此言一出，就聽到台下一陣騷動，驚噫聲連連。

一葦大師眼中精光一閃，現出一絲訝異之色，瞬時間又轉為平靜。

關靜山感到不解，就算無花長老在江北叢林中有些名頭，但台下有這麼多的僧人發出驚詫之聲還是顯得有些反常。

關靜山向四周一瞧，見不少聽經之人在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一葦大師淡然一笑道：「老衲與無花長老素未謀面，但久聞石佛寺雲龍四老大號。不知長老有何不明之處？」

無花道：「大師，貧僧經年修行，常有所悟。但始終困惑於心中所悟之佛理到底哪些是頓悟所得？哪些又是漸悟所得？如果說是漸悟所得，那為何所悟之理與之前的思考似乎並無聯繫。如果說是頓悟所得，那豈不是又一筆抹殺了我長年的苦修。心中困惑還請大師能予開示。」

只見一葦大師微一點頭，語聲平和地道：「無花長老不必困惑，萬不可將頓教法門與漸教法門視為兩種對立的修行之法，不可偏愛一方而妄斥另一方。須知頓乃是由漸漸而生，漸乃是因頓頓而活。今後不可再行執迷。阿彌陀佛。」

無花欣然執禮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說罷盤膝而坐。

台下眾僧和居士從一葦大師的回答中也有所悟，許多僧人面向講經台口宣佛號，合十行禮。

突然間，一陣雜踏的腳步聲從天王殿方向傳來，轉眼間一群手持兵刃身著飛魚服的錦衣校尉已然走進了覺皇殿前的庭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