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催妝詩?我盡有!
「你就是我舅哥啊?」張哲腳下有些不穩,他笑嘻嘻的扶著孟傳生的胳膊壓低了聲音,「七八碗不要緊,可別用礦泉水,換成米酒就行。七八碗小意思,哥們,你片酬多少?我看你這相貌不俗啊!」
孟傳生聽得一頭的霧水,不過張家二郎的醉話也不能當真了聽。只是這妹婿的話里還誇他這個舅哥的相貌好,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孟傳生正要扶著張哲進門,范夫子卻叫住了他。
「范夫子,如何在此處?快快隨學生入內!」孟傳生見得是書院的夫子,也是吃了一驚。
「吳堯篤滿口胡言,不尊理法人倫!你孟繼延莫非也不懂事了。喜儐喜鞭怎麼都能忘?」
范夫子這是提醒孟傳生,有了吳堯篤的胡言在先,若是孟傳生再少了儀程,傳出去他妹子的名聲就真的壞掉了。
孟傳生一拍額頭,立即舉起喜鞭在張哲的身上虛打了一下,喝問道:「汝既來迎親,可有催妝詩獻上?」
他同時還偷偷摸出一張紙來,準備塞給張哲看。這張家浪蕩子,只是跟著他爹認過幾年字而已,哪裡會做詩?好在他妹妹早有預料,妹子自己早早的寫下了催妝詩,用上好的盧宣寫了裁成小塊,讓孟傳生隨身帶著,好讓他悄悄遞給張家二郎用。
張哲被虛打了一鞭,心裡呵呵大樂,心說這個橋段好有趣。他醉眼朦朧的接過那張柔軟的紙,當時就想自己果然沒看走眼,這哥么為人可真不錯。看我這一頭汗,還知道偷偷給我遞張餐巾紙。
張哲拿著那紙就擦了額頭和嘴,然後揉成一團用一個標準的投籃動作,扔進了一邊的渠縫裡,駭得舅哥與范夫子相顧無言。
尤其是孟傳生急的直轉圈,這可如何是好?!
「妹夫啊,那是催妝詩,怎好把它扔了!」
嗯?張哲見這哥么著急的樣子不像演戲,頓時也嚇了一跳。是了,是了,那張紙上好像有墨跡,難道是導演偷偷給自己遞的條子!
可你們也是,好好的劇情提示幹嘛寫在餐巾紙上?
不過,好在催妝詩還真難不倒張哲。為甚?這與他的職業有關,丫就是個書法班的老師,周六周日經常與一幫人去客串婚禮主持人賺點閑錢。
現在古風漢服婚嫁流行,做婚禮主持的不背幾首催妝詩那怎麼行?
「這有何難?」張哲指著大門就開念,范夫子與孟傳生的臉瞬間就白了,張家二郎要自己作詩,這是怕街坊們笑得不夠么?
「嬌羞不肯下妝台,侍女環將九子釵。寄語倦妝人說道,輕施朱粉學慵來。」張哲嘿嘿然正搖頭晃腦,身邊的毛驢突兀的大叫了一聲「啊昂~!」
張哲樂得一拍驢頭:「你這畜生到也識貨!」
這句話硬是將孟傳生和范夫子驚喜的叫好聲給生生憋了回去。
「好詩!」幾位穿著直裰的書生從內堂走了出來,正是孟傳生的幾位同窗。他們恰好沒有看到張哲拍驢頭的情形,只遠遠聽到了張哲念的這首催妝詩。
詩一入耳,意境自然顯現,幾位都是識得貨的人,紛紛驚喜誇讚:「張家二郎好文采啊!」
張哲心裡有些暗自得意,這些個人定是導演派出來救場的,看看他們驚喜的眼神。嘿嘿,沒想到我念催妝詩一點也不含糊吧?
「也不知這廝是從哪裡混來的艷詩!?」吳堯篤不死心又湊了上來。
「文字德操之語,怎可胡亂開口!?」范夫子今天怎麼看吳堯篤都不順眼,
聽到這話就訓斥了他一句。
「你與我過來,我要好好問詢於你!」范夫子來了脾氣,拽了吳堯篤的衣袖就進門去了,唬得幾個書院的學生一時行禮不及。
「混來的艷詩?」張哲聽了也大笑,同時還在四下里張望,有些不死心的想找到主鏡頭。
不過在聽到吳堯篤的話之後,張哲還真的想了起來,這首詩還確實是首艷詩來的!
這首詩是明代艷詩老手王彥泓的作品。這位老兄出了兩本詩集,合計詩詞一千三百多首,而其中描寫男女情事的就有整整一千首!
說到催妝詩,怎麼都繞不過這位老王!
如此說來,這個明顯是反派的吳堯篤的人設里,居然還有些真材實料的設定。
不過,你一個反派龍套,需要點穿我這首是艷詩么?
正好孟傳生的同窗有個詼諧的,手裡還端著一碗酒。
此人把酒端給了張哲,大樂著:「張家二郎如何這就吃得半醉了?可知按孟家風俗,要進此門一首催妝可是不夠哦!來,一首詩,一碗酒,此乃汝舅兄繼延兄的規矩!」
孟傳生急忙把臉一拉,書院里同窗之間斗酒的規矩怎麼能用到此處來,正要替張哲分辨。
可誰知張哲竟然一點都不含糊,把這碗酒一飲而盡,打著酒嗝拍起了胸膛:「爾等聽好了,催妝詩么?我這盡有!爾等,酒夠否?」
「真好膽量!」幾個書生大樂,急忙叫孟家下人取酒來。
孟傳生正要去拉張哲,卻被幾個要好的嘻嘻哈哈給擠到一邊去了。
「十步笙歌響碧霄,嚴妝無力夜迢迢。羞將雙黛憑人試,留與張郎見后描。此詩如何?」張哲斜著醉眼笑問,身體有些不受控制的如風中亂柳。
幾位書生眼前又是一亮,急忙扶住了張哲,大聲叫好。
「再來,再來!」
張哲這次卻拿起了喬,冷笑著一伸手:「酒呢?」
「來來來,好酒在此!」一位藍袍書生急忙取了一碗給張哲。
張哲手腳有些發麻,手中抓著的酒碗有些拿捏不住,實際是不太想繼續喝了。但一想到,要是他真的摔了酒碗,壞了鏡頭和劇本才是真麻煩,到時候片酬可別被剋扣了去!
幾碗米酒而已!幹了!
張哲又是一口飲盡,眾人都喝了一聲好。
「詩來,詩來!」幾個書生扶住了他,一個勁的要詩。
「嘿嘿,我說了,詩是盡有的!」張哲扶住了好不容易重新擠過來的舅哥,大聲又念起了詩來。-
「羞向明窗結佩璫,穿衣寶鏡暗生光。生憎烏鵲來相噪,默默無言下象床。」
幾個書生聽了詩哈哈大笑:「二郎是性情中人,定是吾友也!」
孟傳生雖然也覺得這詩好,只是用在他妹子身上卻有些過艷了,看來這個妹婿平日里也不是安生的。
他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伶俐的下人端了一碗醒酒湯來當做酒遞給了孟傳生。
「來來,好妹婿,喝了這碗就進門,」孟傳生幾乎是捏著張哲的鼻子給他灌了下去,又偷偷在他耳邊低喝一聲,「好好做一首!」
好酸!張哲一碗醒酒湯下肚,嘴巴和眉頭都差點皺到了一起。
接著他就看到了飾演他舅哥這哥么不怎麼高興的微表情。
好好做一首?
張哲腦子一轉,立即就想到了一首最是正經不過的催妝詩。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大唐賈島和尚的催妝詩,這可是名句,這下夠正經了吧!
「原來好詩在此處!還必須是舅哥相逼才有,哈哈哈,此詩絕妙!」幾個書生紛紛鼓掌大笑。
孟傳生笑著點點頭,這才算得上是首正經合格......嗯,上乘的催妝詩。
腰裡纏著紅綢帶的白鷺,舉著個帕子遮了臉,正催著門口的賬房先生寫字,她要將新姑爺寫的催妝詩快些給姑娘送了去。
張哲被書生們搖搖晃晃的扶了進去,立即就有孟家的下人過來牽驢,並帶著中年漢子和他兒子去廊下席上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