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乾涸的地下河道
崩潰的騎兵徹底失去了組織,荒原四部的聯軍正在四散奔逃。
前幾日他們與東出沙海的雲上郡千人隊幾次交手,一次便宜都沒得到過。
荒原四部的騎兵在作戰技巧、作戰組織和作戰韌性上,與北卑騎兵相比要差了好幾個量級。
加上四部之間都有保存實力的念頭在作祟,導致兩千出頭的聯軍竟然打不過耿良的一千人。當然這也與耿良部是雲上郡優先裝備雲鋼武器的部隊之一有關。
耿良的千人隊已經全部裝備了衝壓甲胃的上身甲,馬刀都是一水的雲鋼造。
雖然在作戰技巧上四部騎兵要高於耿良部,但是耿良愣頭愣腦的打法卻將武備的優勢發揮到了極點。往往兩軍交錯之後,騎戰更佳的四部騎兵掉落了一地,同時掉落了一地的還有四部騎兵的長刀,戰場上全是被雲鋼馬刀斬斷的斷刃。
就算戰士們被四部騎兵噼中,只會在他們的胸前鋼板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划痕。
幾次交戰中,給耿良部造成最大戰損的,往往是四部中最為勇武的持矛者。
可惜面對耿良部裝備的四米長矛,在幾次交戰後,這種勇士已經絕跡。
這一日,當耿良率部再次主動與四部聯軍交戰,才開戰不久,高德術就率領上千騎兵出現。
當被長桿橫挑的莫八乎戰旗被扔在了地上,速遮部汗王第一個率部離開了戰場,然後是塔卡塔林部。四部聯軍一共才兩千出頭,剩下的阿格米爾部和巴魯奇部面對雲上郡部隊的兩面夾擊,迅速產生了崩潰。
這種崩潰甚至波及到了剛剛開始逃竄的速遮部和塔卡塔林部。
在扔下六七百具屍體后,大傷元氣的四部軍馬互相吵鬧著逃回了北部荒原。耿良與高德術徹底控制了通往秦關的古道。
在打通了道路之後,雲上郡報捷的使者順著古道一路進入了秦關往長安馳去。
在雲上郡的使者抵達長安時,時間剛剛進入了五月。
這段時間,由於大鄭在北方的態勢一直處於不利,所以大朝會是一場接著一場。
五月初四的大朝會上,關於是否與北卑人決戰的朝議再次陷入了爭論。
龍德帝有些頭疼的看了身邊的不遠處的新任首輔顧鑿,這位先帝老臣自從當上首輔后,一整日說的話,比他往日一個時辰說的話都還要少。
內閣雖然現在是劉儉生實際執掌,但是缺乏執政政績的劉儉生尚不能壓下朝中各部的非議。就比如龍德帝這一次決定與北卑人決戰的策略,朝中大部分的老臣都持不同的意見。
而銳意進取的原東宮皇黨卻在一力促成。
「我朝精銳兵馬久聚在河東、燕北一帶,各軍作戰、同操已然經年,再加上如今國庫尚余銀七百萬貫,正是一鼓而定的好時機。諸公,莫要等到軍心厭戰、糧秣不濟之時再談會戰,屆時意見為時已晚。」
正在高談闊論的正是大理寺卿王竭。
在他一番宏論過後,殿中點頭者全是三十多歲的壯年官員,而五十歲以上的老官員都閉目不言,或者露出鄙夷之色。
劉儉生站在顧鑿的身邊,看著朝堂上的局面,不禁也有了些急切。
先帝老臣大多持重,面對北卑人寧可無功無過,想與北卑人一直耗下去。
而劉儉生與龍德皇帝則有著自己的考量。
龍德皇帝已經盯上了南方的西呂國。七國之中最大的對手南吳已經陷入了混亂和虛弱,這導致了獨自盤踞西南的西呂變得孤立無援。如果大鄭能趁著南吳的虛弱期拿下西呂,佔據大江上游的大鄭,便可從兩面夾擊南吳。
掌控富庶的南方,
然後再轉向北方的統一,這是劉儉生為龍德帝設計的「隆中對」。
所以,龍德帝和劉儉生都想儘快的結束北方的戰役,將鄭國的精力重新投向南方。
所以與北卑人決戰的提議一再被皇黨們提到朝會上來討論。
見下面的群臣還是爭論不休,龍德帝只能看向了一直閉門不語的顧鑿。
「顧卿,如何看與北卑人的戰事?」
顧鑿聽到皇帝直接點名,心中也是一陣苦笑。
與北卑人決戰的提議,他是打心眼裡反對的,可他又是首輔,與新帝比頭鐵,那是很忌諱的事情。他一直裝聾作啞,就是為了想將這個議題一直拖下去。
面對皇帝的發問,顧鑿早就做好了歪樓的準備。
「回陛下,」顧鑿慢吞吞的回稟,「老臣近日倒是看到了一則西北雲上郡報捷的公文,北卑人派遣三千鐵騎攻入雲北,先後與雲北各部和雲上郡兵馬交戰,已然兵敗。此為我大鄭對北卑人的首勝,陛下或可下旨嘉獎,以振奮鼓舞人心。」
聽到顧鑿顧左而言他,王竭心生不滿,他看了一眼心腹御史何靖,以目相視。
何靖會意,當即出列啟奏。
「臣參雲上郡太守張信之,虛言報捷,妄報戰功,此所謂人臣之恥也!朝廷若不能糾之,待北路群臣效彷,恐為社稷之禍!請陛下下旨,嚴查雲上郡之事,付張信之於大理寺堪問,以定罪責。」
何靖一出列,馬上又有幾人出列附議。
「雲上戰報,既無戰果,也無戰損,恐北卑騎兵實為雲北各部所敗,張信之瞞天過海,妄圖貪天之功,實應問罪,以警邊臣之心!」
龍德帝沒有出聲,只是看了顧鑿一眼,然後又與劉儉生對視了一下。
劉儉生微不可聞的對著龍德帝一點頭,龍德帝心裡就有了底。
「張信之本為一介文人,然先帝器重,委以西北重鎮,若真是畏敵如虎,只會做書面文章,便是有先帝恩澤在,朕也不得不學那諸葛孔明處置馬謖一般,揮淚罪之!」
顧鑿聽到,就知道皇帝是話裡有話,張信之無關緊要,重點全在「畏敵如虎」四個字上。
「陛下~!」顧鑿人老成精,哪裡就會這樣被拿捏,「張信之文采學識,便是老臣也是不如。觀其理政積財,也是世之良才。先帝任之於西北苦寒之地,以撫不毛,用意非老臣所能全知。以此人之能,斷無可能在奏中留下如斯錯漏。況其奏報而來,也不見絲毫請功片語,當是此戰中雲北各部襄助甚多。老臣竊以為,張信之能撫交雲北各部,怕不正是先帝之意。今能攜眾而退北卑,也足見其撫交之能。無憑無據,動則罪及邊臣,恐非國家之福。不述其功也就罷了,如何還能莫名罪之?」
顧鑿一番話說出,殿中群臣都微微低頭,便是出列參奏張哲的幾人也有些不安。
首輔太過狡猾,把無足輕重的張信之與防備北卑、諸國的大將、高官、王爺混在一起,通稱邊臣,倒讓他們這些主戰派有些坐蠟。
龍德帝也有些黑臉,首輔你說的好有道理!但是朕的面子怎麼辦?
顧鑿不愧是顧琉璃,下一句話就讓龍德帝下了台。
「雲北各部能退北卑,老臣以為瓦羌人或在其中用力。故而老臣建議,當傳旨雲上郡,令張信之勾連瓦羌,以懾北卑西部。」
龍德帝不禁看了劉儉生一眼,心道:果然生薑還是老的辣,竟能從張信之一則不疼不癢的奏報上,看出北卑人的周邊環境來。
讓張信之去勾連瓦羌人,倒也不失為一道精妙的閑棋。
劉儉生見皇帝看著自己,大約也看出了皇帝的感慨。
他也不緊不慢的出列贊同了顧鑿的意見。
在他正式接管內閣之前,內閣的和睦表象是非常重要的。
劉儉生博聞強記也是非比常人,他在贊同了顧鑿的意見后,又進一步提出了新的建議。
「臣記得章華十二年時,西方安慕諸國中有契城、方都、拜百羅三個小國曾遣使臣前來朝貢。在長安與人交易不公,為官吏所罰。那些安慕人竟趁夜殺死該吏泄憤,又逃出長安。其中為首的正是契城國的王子卡思加,先帝不遠萬里遣使問罪,卻被契城王所殺。三年之後,此事由西域商人傳至長安,先帝震怒,列三國為不赦之國。如今瓦羌人攻安慕,不若令張信之以此為名盡微力援之,一則交好瓦羌,二則藉機宣揚此事,以懾北卑。」
殿上群臣聽了,紛紛點頭。
但也有人問:「雲上郡本是不毛之地,這幾年北方災荒不斷,也不知餓死了多少人?叫張信之微援瓦羌,卻不知此議會不會難死張信之?」
劉儉生不慌不忙的解釋。
「便是一石米,又或十餘騎,儘力便好,加上朝廷的國書,臣以為以北卑人西窺雲北之事,瓦羌人自然會選擇與我大鄭交好。」
張哲並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自己差點被問罪。
他此刻正在看人審問一個商人。
一個安慕商人。
幾天前,巡邏隊在南部山區逮住了商人的小商隊,一共六匹馬四個人和一些來自安慕的貨物。
張哲對於這幾個安慕人是如何越過數百里群山,出現在雲上郡的山間感到了分外的好奇。
陳炯從來自西域的奴隸里找來了幾個安慕人做翻譯,一是翻譯問話,二是將商人隨身攜帶的文字翻譯成瓦羌文字,然後由徐幾道轉譯為中原文字。
那商人在被問話的時候,總是眼睛不停的轉,顯然一直在說假話。問他是怎麼穿過群山的,他卻說自己是迷路,然後在山中轉悠了幾個月。
「把他拖出去,砍了吧,」張哲漫不經心的指了指商人的脖子,讓徐幾道翻譯成瓦羌話,卻並沒有讓安慕奴隸進行翻譯。
「這個傢伙根本就懂瓦羌話!而且,他只在山裡行進了十二三日而已。」
張哲從一疊被翻譯成中原文字的紙張中挑出了一張。
「按照兩邊的曆法對照,你在十四天前才給自己的坐騎新打了一副馬蹄鐵,莫告訴本官說,這群山之中還有鐵匠鋪在?」
徐幾道冷冷的翻譯了過去,那個商人果然被嚇到了。
幾個親兵當即就把商人往外面拖,商人被嚇得哇哇大叫,用瓦羌話大叫「饒命,我願意招供」!
一個時辰之後,安慕商人詳細的口供被呈了上來。
安慕商人叫做阿巴尹,是安慕小國桃山國人。
去年流經桃山等十國的寶麗河忽然斷流,阿巴尹的小農莊深受其害。與別人的滿不在乎不同,阿巴尹決定入山探尋原因。
入山幾次之後,阿巴尹發現在山中原來的河道盡頭出現了一個大洞,裡面是乾涸的地下河道。
阿巴尹帶著僕人試著前進了幾百米,-卻發現這個地下河道不是全封閉的,幾乎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從天上漏下的日光。
原本的地下河變成了一步寬的溪流,阿巴尹帶著人一路探尋,在進洞幾里路的地方,找到了一些刻有文字的陶器碎片。
而他經過反覆打聽請教后,才知道那種文字是遙遠的東方大國的文字(中原文字)。
也就是從那時起,傳說中的東方絲綢和瓷器便佔據了阿巴尹的全部腦海。
他想賭一賭這條地下河通道是不是能通往神秘的東方。
阿巴尹在四月底出發,帶著三個最忠心的僕人義無反顧的進入了地下河道。
根據阿巴尹的交代,河道很寬,最窄的地方也有十丈寬,而且在河道里每隔一段的洞頂上都有裂縫,讓風和陽光進入河道內部。甚至透過洞頂的裂縫,還能看到連綿不絕的皚皚雪峰。
《仙木奇緣》
他們靠著溪里的魚蝦和水流,一路走了十二天,這才從靠近山腹內湖的一個洞口轉了出來,抵達了雲上郡境內。
這是一條通往安慕內陸的捷徑!
張哲的目光有些陰晴不定。
他和阿巴尹想到了一起,可以利用這條通道來與安慕各國進行交易,但是消息一旦暴露也會引來瓦羌人的軍隊。
瓦羌人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攻擊安慕諸國腹地的機會。
勇敢的探險商人阿巴尹被雲上郡秘密的扣押了。
張哲讓張三七帶著兩百人找到了山中的那個洞口,然後順著乾涸的地下河道向西南方探索。他要在安慕各國發現之前,控制住這條河道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