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用行動證明不是夢

白日里人流擁擠的省立醫院，到了夜晚也變得安靜起來。不再有白天的喧囂，有的只是陣陣蟬鳴。

重症監護室內，李允艱難地撐起眼皮，就在剛剛，醫生已經詳細地將他目前的情況一一告知。

慢性藥物中毒導致呼吸衰竭，這是醫生一直以來對他的病因給出的診斷。身為一家軟體公司老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人下藥，而且是長期的，更讓他感到懊惱的是，自己從頭到尾居然沒有發現一丁點的不對。

好在剛剛醫生還帶給了他一個好消息，給他下藥的人已經落網，至於那個人是誰，李允記得很清楚，競爭對手的老闆，重金買通了自己助理團中的一人，每天在自己的水裡加入少劑量的藥物，最終導致自己毒發。

李允很想笑，可因為中毒導致的面部肌無力讓他現在想做出一個表情都十分的困難。他本以為軟體開發憑的是硬實力，不像大多生意場上的那種真刀真槍的爾虞我詐，可誰又能想到，被他比下去的競爭對手竟然會因為不如人而採取報復。更讓他感到可笑的是，幫助外人的居然是自己團隊里的一員。這讓自己以後還如何相信身邊的人？

哦，錯了，自己已經沒有以後了。他很明顯的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機能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熬過這一晚。再加上醫生剛剛那略帶遮掩的言辭，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只是他覺得沒臉去下面見老娘，因為父親走得早，母親好不容易將他拉扯大，一輩子為了他而活的老娘就連臨終前還不忘叮囑他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活著。

李允艱難地吸口氣，腦海里忽然出現了自己小時候的模樣，接著是中學，高中，大學，再到自己創業后，一幕一幕如同看老電影一般，回顧著自己的一生。

「所以......我是要去閻王爺那報道了嗎？」

李允耷拉著雙眼，看著房間里漆黑的一片，心裡默默祈禱著：「如果有來世，願做個普通人，平平安安度過一生......」

——

「先生，夫人難產，請您儘快做出決定。」

一家醫院的走廊里，一個瘦高的醫生看著面前這位表情有些凝重的男人，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雖然醫院裡開了冷氣，可額頭間還是冒出層層細汗。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醫生攥了攥滿是汗的手心，依舊筆直的站在原地，等待面前這個男人的決定。

「保住孩子吧。」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啞，聽著似是有些哽咽。

「那請您在這上面簽字。」醫生接過護士遞來的一份文件，兩手捧著遞給面前的男人。

男人接過文件，舉起筆的手顫顫巍巍落在了文件的最下方。

「希望你不要怪我。」男人朦朧著被淚珠浸濕的雙眼，望著醫生走向走廊最盡頭的方向，在心底默念著。

......

「好吵啊。」

迷迷糊糊之間，李允被周圍的聲音吵醒，剛想睜開眼一道刺目的日光閃進他的眼中，讓他放棄了這個動作。

平生最討厭睡覺有一丁點光的李允頓時心生不滿，忍不住在心裡抱怨道：「大晚上的誰把燈打開了？」

但他馬上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有精神？半個月來躺在床上的他無時無刻不覺得身體如千斤般重，就連抬眼皮都覺得費勁。而剛剛，自己居然可以輕鬆的睜開眼，就連眼皮都沒有之前那麼沉重了。

本來陷入思考的李允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拎了起來，而且是頭朝下的那種。接著感覺到有雙嫩滑的手在撫摸自己的肌膚，身體頓時有股痒痒的感覺。就在他享受著這種肌膚之親時，忽然傳來「啪」的一聲，接著就聽到一陣啕嚎大哭。

「他丫的誰打的我？」

李允張了張口，發現說不出聲，只能在心裡一邊咒罵著打他的那個人，一邊祈禱誰能幫他揉揉痛處。

可這會不僅沒人幫他揉，他甚至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被包進了一塊布中。

「這小傢伙總算哭出來了，不然要出大事。不過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剛出生不哭的嬰兒呢。」

「是啊，不過醫師交代了，要我們好好看待他，不能有一絲懈怠。」

「嗯嗯，前輩放心，我一定會照看好這個小傢伙的。」

話音剛落，李允感覺自己被放進了一個狹小的空間中，不過裡面很暖。等到周圍徹底沒了聲響，李允這才緩緩睜開眼，獃獃地望著自己舉起的雙手。-

這是我的手？肉嘟嘟的，攥成拳頭跟肉球一般大的手，能是他一個年近不惑之年人的手？

此刻的情緒前所未有的激動，怔怔地盯著保溫箱的落地鏡發獃。落地鏡里隱隱約約呈現出的身形，是一個剛出生，連爬都不會的嬰兒的體型。

李允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只有夢裡才會什麼都有，可這夢又好似太過真實。不過都說如果有痛覺那就不是在做夢，李允四下看了看，發現保溫箱其實是個玻璃罩。

「就當是在做夢吧，但願不要夢醒。」

伴隨著這個念頭，李允用盡渾身力氣向一邊滾去，隨即「嘣」的一聲，清脆而又響亮。

「所以，這不是夢......」

想到剛剛兩個護士小姐姐的談話，李允激動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可腦海里隨之而來的是萬千的不解和疑惑。

......

另一邊的產房裡，剛剛做出了重大抉擇的那個男人趴在病床旁，臉上已沒了之前的凝重，安靜地看著躺在病床上長著一張標準美人臉的女人。

「我聽醫生說了，是個男孩呢，很健康。」男人的聲音很輕，「你說給他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病床上的女人似是沒聽到他的話，默不作聲地閉著眼睛。

男人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繼續自顧自說著：「族譜上到他這一輩是仁字輩，依我看，要不就叫仁赫吧。人如其名，希望他今後的人生能如名字般顯赫。」

男人說完，將臉埋進女人的胸口，接著便是陣陣的抽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