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二）白雨

不知道別的地方有無這樣的風俗，在我家那兒，人們總會把春夏之時驟起驟散的大雨稱作白雨。為什麼叫白雨呢？外鄉人可能不太理解，可若是你真正經歷過一次就會瞭然。傾注而下的暴雨如同連起天地的白線將整合天空都網了住，向窗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雨幕。「白雨」一詞真是名副其實。

白雨驟起驟散就如同六歲小兒的臉色，時哭時笑沒個定數，而且來的快去的也快，難以捉摸。不少外鄉人都遭過殃。不過當地人卻以多年的生活經驗捉摸出了一些規律。

記得還是上小學的時候，中午放學，當頭頂的太陽曬得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而在門口督促我們站隊排隊的老師還是精神抖擻的催著我們回家。「都麻利點，回家路上不要東張西望的，注意安全，趕緊回家。」班主任的叮嚀還是那幾句老生常談，我們呢也是有氣無力的敷衍應和。

「哎，快看快看，那邊好大的雲朵。」

我的家在西安城的東北方向，距離驪山並不是很遠，天氣不錯的時候，抬首東望就能看到那座如同蟄伏在大地上巨獸的高山。不過今天我們看到的卻是一座由白雲堆砌而成的雲山。整座雲山都是潔白而變幻多姿的牛乳色雲朵組成，高聳的就要戳破天際，遠遠看著如同仙山一般。這座雲山比起驪山可高太多，大太多了，感覺都能裝下好幾座驪山來。

「同學們快點回家了，白雨要來了。」老師送我們到門口就叮嚀著讓我們回家了，可是我們卻被那座雲山有幾個臨潼山（驪山）大而爭論了起來。

「六個。」「七個。」「十個。」「一百個。」「一億個。」「一兆個。」

小孩子的爭辯真是個不知緣由而又冗長歡樂的過程。我們一邊慢慢走著回家，一邊回頭望著雲山。白雲簇成的大山不斷的拔地而起，一點又一點長高起來，幾乎將大半個天空都要佔據了。

「你說他會不會塌啊？」

「怎麼塌？」

「就像火山噴發一樣，『嘭……』就炸了。」

「我爺爺說驪山原來就是火山。」

「那豈不是真的要塌了。」

「啊，快跑啊。」

「快跑啊，雲山要塌了。」

整個街道上都是中午放學回家的小孩子。本來大家都是回頭看看雲山，一邊侃大山一邊慢慢回家。然而我們幾個傢伙的呼喊亂叫卻是推著整個人流動了起來。不知緣由的很多的孩子也跑了起來，胡喊胡叫，如同末日將近，慌慌張張地跑回家去。

我到家的時候，我爺爺正準備出門接接我，因為他看到那雲山也是知道白雨來了。而我卻是一直給他說著雲山要塌了的胡話。

「轟隆隆……」身後的雲山真的塌了。不像火山噴發而是像傾瀉而下的山洪一樣，很快就鋪散席捲了半邊天空，伴著雷鳴與大雨，氣勢洶洶，勢不可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