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攤牌(二)
馬宏圖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衣,顯得十分精神,他好像是跑步過來的,氣喘吁吁的站定后,狐疑的看著周圍陌生的三個面孔,再看到馬莎莎古怪的臉色,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莎莎?」馬宏圖警覺道。
「沒事。」馬莎莎下意識的說道。
隨即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南宮雪扯了扯趙漫漫和韓磊的胳膊,幾個人往旁邊走去,給他們一點私人空間。
朋友們的離去,讓馬莎莎有些緊張,又有些放鬆。
馬莎莎率先打破沉默,語氣僵硬,吞吞吐吐道:「其實,其實,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有什麼事啊,你說吧,是不是誰欺負你了?」馬宏圖十分焦急。
「沒有誰欺負我。」馬莎莎慌亂地打斷了馬宏圖的話。
「我們,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馬莎莎聲音很小,細的像蚊子哼哼一樣。
雖然聲音很小,但像箭頭一樣鑽進馬宏圖的耳光,一個字都沒有拉下,刺得他一陣轟鳴。
馬宏圖只感覺如同晴天霹靂一樣,頭腦一片空白。
「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你同學笑話你了吧?」馬宏圖獃獃道,「如果你覺得我給你丟人的話,我可以不來找你的。」馬宏圖小心翼翼道。
「不是,不是,我沒有嫌棄你。」馬莎莎急忙辯解。
「那你到底怎麼了?」馬宏圖十分奇怪,一頭霧水。
馬莎莎又是沉默不語,馬宏圖在旁邊著急的追問不止。
馬莎莎的腦袋深深的底了下去,不敢抬頭看馬宏圖,淚水已經忍不住滴落在乾淨的大理石地面上。
「我,我有新男友了。我們。。。還是分開吧。」
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馬莎莎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大石頭落地了,有那麼一絲輕鬆,又有那麼一絲的罪惡。
聽聞此言,馬宏圖徹底呆掉了,他的頭腦一片空白,心裡空空落落的,只感覺周圍的聲音距離他好像有幾萬光年,他完全聽不到,也聽不懂周圍有什麼聲音,只是怔怔的喃喃自語:「可是,我們,我們,我們已經定親了。」渾然不覺眼淚已經濕了面頰。
馬莎莎知道此時再說什麼也無用了,她對馬宏圖怎麼會沒有一絲感情呢。可是,既然已經攤牌了,就沒有回頭路了,即使再捨不得,也只能這樣了。
馬莎莎蹲在地上,把臉埋在雙膝中間,失聲痛哭,語無倫次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想的,我不應該不知足的,對不起,對不起。。。」
說到後面,已經聽不清馬莎莎在說什麼了,只能聽到痛哭聲。
遠處的南宮雪聽到哭聲,忍不住別過頭去。咬著嘴唇,紅彤彤的眼睛眺望遠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
倔強如斯的趙漫漫也平靜不語,雙手插進口袋裡,低頭用腳擺弄著地下的青草。
韓磊有些疑惑,事情好像和想象的不太一樣。
遠處的兩人僵持在那裡。
馬莎莎還是蹲在地上埋頭哭泣,黑色運動衣的年輕人獃獃的站在那裡,如同石化了一般。
許久,一陣秋風吹來,馬宏圖打了個寒顫,慢慢地恢復了神智。
馬宏圖只感覺恍若隔世,機械地轉頭四顧,才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回憶起剛剛發生了什麼。馬宏圖眼神複雜地低頭看著馬莎莎,突然一滴晶瑩的淚珠摔碎在腳邊,就像他那曾經火熱的心一樣,摔的四分五裂,七葷八素,徹底粉碎。
馬宏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自從十八歲那年隨同村裡年輕人南下的那天起,無論是露宿街頭、食不果腹,還是被人欺凌、受盡屈辱,馬宏圖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他憋著一口氣,咬緊牙根一天又一天地數著日子過,就是為了他心愛的莎莎能完成學業,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在這高樓林立的城市中拼的一處落腳之地,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和他的莎莎在接頭漫步,肩上扛著活潑可愛的孩子。
這些年的夢想與堅持,在這一刻,被她一句話就輕輕擊碎,就這樣徹底的變成了笑話。
「莎莎,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饒不了他。」
沙啞而顫抖的聲音把馬宏圖自己也嚇了一跳。
馬宏圖看著蹲在地上的馬莎莎笑道:「莎莎,我知道你在逗我呢,」話說了一半,就要梗咽的說不下去,「以後可不許再開這種玩笑了,我會難受的,呵呵。」馬宏圖覺得自己笑的怎麼這麼假,眼淚也已經朦朧了雙眼。
蹲在地上埋頭痛哭的馬莎莎聽聞此言,哭的更厲害了,一直搖著腦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馬宏圖空洞的內心開始刺痛起來,他顫抖著嗓音道:「莎莎,你說話啊!你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好不好?」
馬莎莎和著抽泣,只是用哭啞的嗓音重複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馬宏圖憤怒了,怒吼道:「你不要說對不起我,我不要你對不起我,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馬莎莎被馬宏圖的怒吼嚇的止住了哭泣,驚愕的抬起頭盯著馬宏圖那因憤怒而漲紅、扭曲的臉。
馬宏圖繼續憤怒的吼道:「為了你,我放棄了北京的大學,放棄了走出山窩的機會。為了你,我睡過橋洞、撿過垃圾、受盡人間的冷眼和屈辱,你現在卻告訴我你有男朋友了,你讓我怎麼辦!怎麼辦!」
馬宏圖肆意宣洩著憤怒的情緒,吼著吼著卻痛苦的彎下腰,跪倒在地,無聲的痛哭起來。
是的,自己沒有做夢,莎莎也沒有和自己開玩笑,只是命運和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可是好痛,真的好痛。
馬宏圖在無聲地痛哭,似乎要把肺部的最後一絲空氣排空,哭的無法呼吸,淚水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