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漠孤煙

已是初秋時節，在中原可能是遍地黃花，人們爭相欣賞，但在邊地已是天氣變化無常，時而艷陽高照，時而氣溫驟降，飛沙走石。

今天天氣尚可。天色已近黃昏，遠處是一片雄渾、靜穆的沙漠，沙漠柔和地綿延，沒有一絲風，夕陽安詳靜謐，讓這片沙海蒙上溫暖的光輝。沙漠就是這樣，平時溫柔嫵媚，黑風暴颳起時又是另一番暴虐的模樣。

這是一片臨近靜遠城的沙漠，靜遠城的影子已經模糊了，向北放眼望去，滿眼都是黃色，沙丘一個連著一個，沒有一棵樹木，沙漠好像沒有盡頭，永遠走不出去的樣子。

一支駱駝商隊緩慢地行進在沙丘上，駱駝的影子被夕陽越拉越長，駝鈴聲悠遠，在這沒有風的傍晚顯得孤獨而凄厲。

駱駝上馱了許多江南的絲綢。這支商隊的目的地不遠，橫穿了這片沙漠，三天的時間就會到陌北城，陌北城一直是中原和西域各個小國交易物資的地方。這座小城地處邊陲，有許多胡人的商隊來往於此，用塞外動物毛皮交換中原絲綢和棉布。這座小城還是許多小國互相打探軍事機密的地方。唐自建國初也在這裡設下驛站。

商隊有二十頭駱駝，兩匹馬，六匹駱駝上坐著人，這些人都是中原的服飾，做工都較為精細。

領頭的馬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他氣宇軒昂，劍眉鷹目，鼻樑挺直，一身騎裝偏給他穿出幾分文雅之氣，頭戴皮帽，帽檐上一道深褐色錦緞壓邊，身穿一件白色翻領的長袍，腰間系深褐色革帶。這個人的眼神很凌厲，像個能攝人魂魄深潭，誰碰上這樣的眼光都會不禁打一個寒戰。

他身後的馬上是一個年輕男子，這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他身形頎長，穿一件白色的袍衫，頭上帶一個白色的襆頭，清雅高華的氣質頗似一個女子。他左顧右盼，似乎對這大漠風光頗為新奇。駱駝隊中只有他時不時對領頭男子說兩句話，領頭的男子並不答話，但他看向少年的眼光卻十分慈愛柔和。

另外有六個家丁裝束的人，都佩戴朴刀，雖長相不甚出眾，但一個個都神采奕奕，眼光銳利。

馬上翻過近處最大的沙丘，天色越來越暗，領頭的男子似乎在等著什麼，這不是一種期盼，而是一種宿命的等待。其他的家丁也神情變得緊張起來。

翻過沙丘，荒涼的沙漠中突然飄過一縷煙，空氣中似乎還有木材燃過的灰燼。商隊在荒無人煙的地方走了這麼久，突然有了人的氣息，六個家丁都按住朴刀，領頭的男子也神色變得更加嚴峻。

那位少年問到：「師傅，是什麼人？是你說的沙漠孤鷹？」

領頭的男子只輕輕擺擺手：「來時就告訴你荒漠險惡，你現在就跟著我，不要多說話。」

又走了不多時，前面的沙堆下確乎坐著一個人，他一身黑衣，有著鷹隼一樣的眼睛，鷹鉤鼻，長相像個胡人。夜色中，他的身影顯得神秘而讓人心驚。

看到他只有一個人，領頭男子突然放鬆了一些，他又向沙丘的暗處看了一下，又讓幾個家丁繞到沙丘後面去看看。

少年心裡很奇怪，因為他常常聽師傅說，雖然稱為「沙漠孤鷹」，其實是一個十人的小集團，他們長年活動在這片沙漠，做著打劫商隊的勾當，師傅在以前運送貨物時多次與他們遭遇，因為師傅的一身武藝，倒也是勝算佔了八成。在一次黑風暴突然颳起，混亂中被劫過一次貨物。他們總在夜色的掩護下打劫過往商隊，但又不取走全部貨物，他們總會給商隊留下一半貨物，讓他們不會血本無歸。而且他們從不取人性命，過往商隊對他們雖然懼憚，但不是非常憎恨。

眼前這個「沙漠孤鷹」真成了「沙漠孤鷹」。

領頭男子騎著駱駝過去，走到近前，他拉起韁繩，駱駝跪下前面的腿卧了下來。男子緩緩站在「孤鷹」面前，他右手按著自己的佩劍。

孤鷹抬頭看著他，如鷹隼般的眼睛閃過一絲痛苦。他低低地說了一句：「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他們是多年的對手，這時候又像是心靈相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