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每個有所追求的人,都不該空手而歸
徐雲書不知道自己的身形已經暴露,依舊按部就班做著準備。
他在圖書館的角落裡用書籍擋住別人的視線,根據昨晚的經歷,將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記錄在一張白紙上。
畫了許久后,徐雲書意識到,森林裡的食物鏈類比於現實世界的生態鏈。
只是夢境森林中的食物鏈並非一成不變。
現實中,貓的獵物是老鼠,老鷹的獵物是小雞,狼的獵物是兔子,這很好理解。
但在夢境森林中,這條鐵律並不絕對。
因為在食物鏈的基礎上,夢境森林中還有等級這個概念。
以徐雲書附身的白狼為例。
在夢境森林裡,白狼的主食是六眼兔,這種食物鏈底層的兔子漫山遍野都是,供養著森林裡的基礎捕獵者。
黑尾狐就是其中之一。
理論上來講,黑尾狐和白狼是食物鏈上的平行個體,應該互不干擾才對。
但現實是,徐雲書因瘋狂攝取血肉能量等級晉陞,讓黑尾狐成為他菜單上的佳肴,相對應的是,六眼兔成了只能填飽肚子的雞肋存在。
以此類推,當徐雲書不滿足於攝取黑尾狐的血肉能量時,他的等級就再度提升。
唯有如此,才能以基礎捕食者的身份,最終登頂夢境森林的食物鏈最頂端,獲取最大的安全感。
這是徐雲書今後要努力的主要方向。
晚上六點,徐雲書收好紙張,合上書籍準備回家。
他的視線里多了一個人,這人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
她穿一雙白色旅遊鞋,再向上是修身的牛仔褲,白色小襯衫外套淡黃色風衣,扎著清爽的馬尾,耳朵上帶著小碎鑽的耳釘。
這是一個素顏卻皮膚很好的女孩,徐雲書認識她,他們在一個班級共同學習了四年,只是彼此不熟,很少溝通。
來者叫郭小潔,是郭文博的女兒。
徐雲書視線挪到她臉上時,發現她眼窩深陷,眼角紅腫,應該處於至親被害的打擊中尚未恢復。
「徐雲書同學?」她試探著問。
徐雲書點頭,「我是。」
女孩的視線掃過桌面,徐雲書的書桌上,擺放著許多關於動物、植物和森林種群習性的書。
「徐同學要考研?」
徐雲書點點頭,並不說話。
他們的專業更傾向於利用生物體改進產品、培養微生物,以及克隆和基因重組等技術,更加熱門且好就業的方向是微生物發酵相關領域,生命科學和生態圈是很冷門的專業。
但冷門也有好處,考中的幾率會大些。
所以徐雲書覺得被別人發現他在閱讀這類書籍,並非是不可接受的事。
「我有些事想跟徐同學聊聊,就一會兒,好嗎?」郭小潔勉強微笑,帶著討好語氣向徐雲書提出請求。
徐雲書默默盯視短髮女孩,片刻後點頭。
如果說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交集的話,那只有她父親死亡這件事了。
交談的地點在圖書館外的走廊過道,這裡有扶手欄杆和巨幅落地窗,透過窗口,能清晰看到遠處的操場,教學樓和宿舍區,精力充沛的師弟師妹們嬉戲打鬧,肆意喧囂。
郭小潔欲言又止,片刻之後終於下定決心開口,「徐同學,你知道我父親去世的消息,對吧?」
「網上有一些傳言。」
「不,我想說的是,父親是計程車司機,而你是最後一個坐他車的人。」
徐雲書扭頭打量郭小潔,挑明話題后,她眼中透露的並非懷疑,而是某種堅決。
「治安官告訴你的?」
「陳治安官說案件偵破途中,不能透露太多線索。」郭小潔搖頭,「爸爸車上的掃碼牌是媽媽的,我在她手機上看到了轉賬記錄。」
「那天他剛從家裡出門攬活,從臨海小區到海市大學剛好十二塊錢路費,說明最後乘車的人是住在臨海小區的海市大學學生。」郭小潔解釋說,「付款人的姓名被隱藏,但最後一個字是『辭』,班級群里,你的名字就是『雲書錦辭』。」
郭小潔的解釋還在繼續,「每個不住校的學生都要跟教導員報備,我和她關係不錯,平常總會去幫忙整理雜物,恰巧見到過你的住宿地址。」
話說到這一步,徐雲書再狡辯就顯得多餘了。仟韆仦哾
「對,我在現場。」
徐雲書的話言簡意賅,他不清楚郭小潔找他的目的,難道懷疑他是殺死她父親的兇手?
豈料,郭小潔的下一句話,讓徐雲書震驚。
她沒有就父親死亡的事進一步質問,猶豫片刻后,試探著開口,「徐同學,我想讓你回憶一些細節,嗯……雖然有些冒犯,但我希望能知道父親的致命傷,究竟是什麼形狀的——具體來說,就是刺入角度、創口形狀以及傷口數量。」
「這個請求很冒犯,會讓你回想起之前的糟糕記憶,可我別無選擇。治安所不願意透露太多消息給我。」郭小潔握著徐雲書的手,滿臉懇切,「我記得你的生物解剖課和素描成績都很好,如果你能憑記憶畫下來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徐雲書心中泛起波瀾。
角度、創傷和數量——
通過郭小潔尋找目擊證人的行動,徐雲書知道這是一個行動很有條理,很注意細枝末節的人。
這樣的人孜孜不倦尋找創口的細節,只能說明一件事。
她在追兇,並且明確知道兇手來自哪裡。
也就是說,郭小潔大概率也是夢境中人。
徐雲書深深看了女孩一眼,這個馬尾女孩眼中的哀愁和懇切打動了他。
每個有所追求的人都不該空手而歸。
「好。」
半個小時后,自習室內,郭小潔看著徐雲書用穩定和精湛的筆觸,畫出了創口的模樣,心中驚訝。
人的屍體和動物屍體是不同的。
物傷其類,經歷了那樣詭異的死亡現場,這位徐同學如今還能鎮定自若的回憶細節,他的膽量有多大?
小小的疑慮很快被悲傷壓制,畫面里的人是她的父親,至親之人。
看著栩栩如生的細節圖,郭小潔眼角再度模糊。
一隻手伸過來,手的主人並未體貼遞來紙巾,而是指向畫稿中的某處。
「你看這裡,有個很怪異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