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隱憂
喬丹墨在學校畫室里畫他答應畫的畫,忽然想起博士和醫生那天的表情又迷惑起來。那是什麼樣的古怪表情呢?像是聞到大糞,還透著說不出的厭惡……他當時沒追究,因為之後博士就和醫生都借故離開了,是那麼突然,就像他們突然變化的表情。這事讓他覺著奇怪又不可捉摸;難道父親過去當領導得罪過他們?或是他們之間有成見?喬丹墨不是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況且,父輩們的事與自己無關也離得太久遠,不值得費時糾纏。他這時一心畫畫,雖不是廢寢忘食,也做到竭盡全力了。他畫畫的時候會忘卻,也難免會想些別的事,比如博士和醫生聽到喬團長的那個表情什麼的……他喜歡思索,不過思索沒有結果又乏味他就會放棄思索了。他現在思索的是另一件事,想給自己找一點額外的興趣。他以為找到了,突然間冒出個想法又覺得要和別人探討,就轉頭叫范一塵了:
「喂!過來!你過來看看。」
范一塵這時不知在哪裡忙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畫室里很亂地堆著少量的桌椅、畫架,大部分已經被清到外面走廊里去了,空出來的地方沿牆一溜擺放著畫,是從裡面搬出來的。原本喬丹墨不支持這麼大張旗鼓地折騰,是范一塵性急要早做準備。這事其實一直在做著,只不過今天動靜大點。好在是星期天,學校沒什麼人,所以也不礙著什麼。這間畫室還比較大,是由兩間教室合併而成,分裡外間,大的外間做了教學的畫室,小的裡間做了存放雜物和作品的儲物間。
范一塵這時正在這裡外間忙著,為畫展提前做著準備,把選中的畫搬出來歸到空出來的那邊放著,點數、登記……心想好在有這樣一個地方,假公濟私吧,瞞著學校把這裡當成了私自存畫的倉庫。他知道學校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學校也知道他倆一直在準備畫展嘛,沒有答應給場地,默許給個倉庫應該有理由;兩個熱衷藝術的青年是搞藝術,又不是幹壞事,也就裝聾作啞不過問干涉了。當然,這些畫也不會在這裡放多久了,那邊場地一旦裝修完,馬上就搬走。他心情不錯,覺得就好像看到畫展成功在即,在向自己招手了。畫展成功了學校還會幹涉借用個倉庫嗎?恐怕學校還會因為當初沒給他們展出的場地而後悔呢!范一塵正興奮地哼著歌一邊想入非非的時候,好像聽到外面喬丹墨說話就急忙應聲了。
「嘿,說什麼呀?你跟我說話嗎?我忙著呢!」
「忙什麼呢?歇會兒,你過來!」
范一塵就停下手裡的活兒顛顛兒地跑出來,跑到喬丹墨身邊問:「到底什麼事啊?」
喬丹墨笑了:「肯定有事啦!你來看看,我能不能在這個老農的表情上做點文章?」
「做文章?我說喬哥,你這是畫畫啊!」
「畫畫和做文章也是同理啊!……你來看,我忽然有了靈感,看能不能改動改動這個老農臉上的表情呢?」
范一塵看了看畫布上笑容可掬的老農納悶了:「挺好的怎麼又改?」
「讓他皺點眉嘛。」
「什麼話,他身後是黃澄澄豐收的一片稻浪呢!哦,豐收了還皺眉?自相矛盾嘛。」
「不矛盾啊,他是在笑啊。」
「那幹嘛皺眉?」
「皺眉顯示在眼部,有可能是陽光刺的啦,還有一個可能,是表示隱憂啊!」
「隱憂?」
「說不定哪天城市擴張,這塊豐收地很快就被徵用了嘿。」
「嗐!你畫的是豐收,不是征地!又節外生枝出餿主意了啊?你可是當著博士和包醫生的面承諾了好好畫的。」
喬丹墨無奈:「知道知道……哎,那我在稻浪中再加上幾張臉……」
「什麼意思?」
「不能太寫實啊,你畫得再像有照片像嗎?所以才會有印象畫派,抽象畫派出來呀!要有新的創作思想嘛!」
「那你在稻浪中加幾張臉什麼意思呢?」
「意思中的意思,臉背後的臉……放心,不仔細留意看不出來的……」
「去去,這是嚴肅的事情,搞什麼惡作劇嘛!」又忽然訓斥,「哎,說好了的,你別又不守信用啊!」
「好好,我守信用,守信用,不越雷池一步!」詭笑一下,接著作畫,范一塵這才不說什麼,轉頭進裡間忙去了。
喬丹墨在這邊想想又樂了,朝裡面說:
「喂,你知道嗎,我越看越覺得我那幅了不起,展出一定會勝過這幅呢。」
范一塵在裡面答:「那是你覺得了不起,別人怎麼看誰知道?」
「別老別人別人的行不行?我還就不信了,你要不抽空跟我去家裡看看?不把你驚死才怪呢。」
「我知道你那畫震,你躲在家裡畫沒把你家房頂震塌?呵,至今藏著沒拿出來呢!自詡是現代先鋒派,可我們不覺得,我和韓如嫣都覺得它只會是的陪襯呢。」
「你這話要反過來說我才信,忘了嚴博士對我的評價了?我知道什麼好。」
「誇你好你就好了?唉,這人啊,說人家會說,說反對說好話,可是輪到自己呢,也還是要聽好話啊!」
「什麼話?以為我那麼淺薄,人家誇我幾句就自我膨脹了?嚴博士可是有水平的人,而且你看到了,人家為人誠實不說假話,不像那些占著茅坑拉不出屎還不讓人家拉屎的狗屁專家!」他忽然惡作劇地笑了,「專上都這麼說。磚家不是到處兜售精心泡製的迷幻藥,就是拿大板磚到處拍死敢於逆言的異己。當然大板磚要拍得好,拍得高級就要拍而有名了;什麼愛國啦,民族大義啦,有了這兩樣就板磚換槍了,看誰不順眼就朝誰突嚕一梭子,被突嚕的還啞巴吃黃連。我就不明白了,咱國家禁槍啊,槍這玩意兒啥時候就成了這些專家專用的名正言順持有的武器了呢?」
「……這是從何說起?」范一塵又出來了。
「算了!不跟你說了,你太淺薄,說了你也理解不了。」
「嗨!我警告你,你侮辱我的智商嘿!這麼多年了,咱們還是朋友嗎?」
「這話我正要問你呢?咱們是朋友嗎?這麼多年的朋友,沒想到你一點都不了解我呀!」
「怎麼不了解?我太了解了,不就是因為讓你畫你就發怨氣嗎?」
「那我幹嘛一定要畫呢?」
「這不是要拿出去給專家看嘛!」
「有專家看我就得裝,就得順應別人發出頌揚之聲啊?」
「這不是……就算是,也是頌揚和現實並存嘛!」
喬丹墨冷笑:「頌揚和反對之聲,你連反對兩個字都不敢說嘿。」
「沒不敢說!可是畫展是要給別人看的……」
「……我懂啦,你這是要把人變成太監啊!」
「嘛意思?」
「為了入太監流,得自己先把自己閹割了,才能得到認可嘿!」
「什麼認可啊?」有人接嘴,是韓如嫣。
--作者有話說-->